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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亲情圆缺

一路上他总是在安慰自己那些卷宗那些记录那些没完没了的审讯和案情分析跟踪和追捕总算可以放到一边去了。

隐约之中他有一种永远轻松的感觉。

他没有把交回去。没人向他要他也没有提出来。说到底他还是一个警察。知道他被停职的人都好心地安慰他认为他过不了两三天就会回来。对此他只是点点头心里却凉凉的像走在早上的雾里一样。

他回到家里先走进厨房里在水龙头底下洗了一把脸。他抬头照了一下镜子他看见自己脸发青目光沉。他扯下巾用力擦了一把脸转身向妹妹的房间里走去。

进门以后他有点惊讶。妹妹仍然躺在床上。他看得出来她没有吃早饭也没有洗脸只是穿上了衣服。

他在她的身旁蹲下来默默地看着她。她仿佛没有看见他只是注视着房顶往日的欢乐和红润都消失得踪影全无。

他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他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面对妹妹的直视那种凉凉的感觉再次从心里浮上来。

他起身走进厨房里动手做午饭。凉的厨房里有一股淡淡的腐味水龙头底下一滴一滴地滴着水。他先淘米米中的砂子漆黑而显眼他把它们一粒一粒地捡出去。水龙头下哗哗地流的淘米水旋转着顺着锅边流出去冰凉而单调。他把淘好的米倒进电饭煲里添了水插上电源把饭煮上。然后从冰箱里取出一条鲳鱼在水池里剖洗干净。他把鱼放在白瓷盘里撒上葱姜油盐放进笼屉里打开煤气灶清蒸。他想了想又切了青椒和肉丝在水池里一片一片地摘洗青菜。

炒菜的时候他点了一支烟。吸烟时他的脸上显出一种痛苦的样子来。他看了看手里的烟随手把它扔到垃圾桶里。

他把做好的饭菜摆在餐桌上之后便停了下来斜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光。光在窗外象火一样晃动着使他心神不定。他几乎鼓不起去叫妹妹来吃饭的勇气。但他还是去了。

他在妹妹的床边蹲下来他说:“阿静起来洗洗脸咱们去吃饭。”

她摇摇头“我不想吃。”他伸手去拉她她挣扎着不肯起来喊道:“我不吃我不吃!”

沙传泰变得急躁起来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晃不容抗拒地说:“起来去吃饭!”

传静抬头看着他不再挣扎了默默地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沙传泰把她抱起来放在轮椅上推她到厨房里看着她刷牙洗脸。他看见她把脸埋在巾里的时候肩膀一动一动的就像是在哭。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饭盛在碗里。

他们在桌旁坐下来默默地吃着饭。

快吃完饭的时候妹妹停下来她问:“哥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沙传泰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什么事也没出。”

“哥你不要骗我。”她的声音很轻“我已经想了一个上午了。其实我已经想了许久了只是都没有今天上午想得深。许多事一直在我的心里转着。我知道你的收入并不高可是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你给我买轮椅买电视买冰箱给我买了那么多好看的衣服。你说是你发的奖金我相信了。我知道我这样说了你才会高兴。这两年你很紧张我不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知道你真的很担心。你每天都要检查门窗在门上装了两把锁是吗?你真的很担心但是你不肯告诉我。我猜想你是怕我也担心是吗?你夜里办案子回不来就给我打电话。有时到了半夜三更凌晨两三点了明明知道我早已经睡了但你还要给我打电话。你时时都在担心我怕我出什么事。是怕我出昨天晚上那样的事吗?哥哥你经常在夜里接到一些莫明其妙的电话每次都惹得你发火。那是谁打来的电话?这几天你特别紧张我能感觉得出来。哥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肯告诉我是不是?哥你说话呀。”

沙传泰看着她冷冷地说:“吃你的饭吧别的事不要管。”

“我怎么能不管呢?”传静喊道“你难道就看不出来我一直是装着高兴的装着快乐的你就看不出来吗?”她哭了起来眼泪盈满了眼眶。

沙传泰从铁丝上巾递给她“擦擦眼睛快吃饭吧其它的事以后再说吧。”

传静猛地把碗一推“不我不吃我吃不下去。我是你妹妹你就不能对你妹妹说句实话吗!”

沙传泰瞪着她他突然放下筷子欠身打了她一个耳光。

兄妹俩互相瞪着。传静的半边脸已经红了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哭着说:“你打我呀你。”

沙传泰把饭碗送到她的面前越发冷酷地说:“吃饭。”随后他又提高了声音“快吃呀!”

传静默默地捧起碗吃饭眼泪泊泊而出。吃了一半她实在吃不下了她放下碗乞求地看着哥哥。

沙传泰什么话也没说接过她的碗放到一边推着她回到她的房间里把她抱上床。他在她的床边坐下来无声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他终于说:“好好等着我。晚上……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吗?”

传静向他伸出手他俯下身去。她搂住他的脖子亲着他的脸说:“哥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我本来没想说那些话。我你呢的。我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了我就是说蠢话也只能对你一个人说了求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他拉开妹妹的胳膊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他摇摇头说:“我没生你的气。你知道我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等我晚上回来吧?我都告诉你。”

传静用力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沙传泰也看着她但他什么也没有再说终于转身走了出去。

听到门锁上的声音沙传静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枕头里狠狠地哭了起来。

一一

中午 13点05分

这个时候是周围最安静的时候。

远处的市声已经低沉下去偶尔才掠过一阵车声。空气慵懒地悬浮着让中午的光静悄悄地透过白的手工钩织的窗帘在窗台和桌面上映出一片片美丽的图案。

不安静的却是她的心里。

希姑坐在窗前的桌旁面前放着蓝子介留给她的账薄上面记录了“公司”最近一段时间的经营情况。她并不在意账薄上的数字所惦念的却是那个人会不会来。

昨天中午杨怀轩告诉郑光楠她今天中午会在家里。但后来却被无意中说出口的名字吓住了。她真的没有想过她被人称作七哥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她只觉得希姑不过是对她的一个很平常的称呼就象左邻右舍之间称呼王姐、刘姨、赵一样。可她终究是希姑呀。

他会被吓住吗?他会来吗?她一点也不知道。

她偶尔看看窗台上的紫罗兰娴静文雅的紫罗兰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她其实是多么的软弱无力多么希望有人能轻轻地搂住她让她全身的关节能轻松一下。

她今天穿了一件无袖的黑真丝连衣裙衬托出她细白的肌肤和身材。前别了一朵红的羽花作为装饰。她的头发心梳理过整齐地盘在脑后并且别了一个红的发卡显得美丽而又庄重。如果他来的话她希望他看到的是这样的她。

客厅里很安静。她的身后一套蓝的丝绒沙发和紫红的硬木茶几相映成趣。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描绘狂风巨的油画在暗的天空底下风暴使白花象箭一样飞射出去狂暴翻卷的涌几乎要磨擦出火花来。

有那么一会儿她隐约感觉到一种不安正从她的心里滋生出来使她的力难以集中仿佛正有什么东西在向她靠近。她回头看了看身后什么也没有。

司机赵建坐在门后的椅子上正在看着一本什么杂志。他抬起头注意到她的目光和神询问地看着她。

“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她问。

赵建摇摇头。他放下杂志走到门外门外也没有人。他向楼下看了一会儿回头说:“没人你听到什么了?”

她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有一种感觉。”她重新转向账薄但她什么也看不进去。时间已有一点多了。她终于耐不住那种不安的感觉起身走到台上。

外面的光很明亮在鳞次栉比的房顶上跳跃着波动着。在房顶之间的院落里在碧绿的树梢和晒衣的竹架之间茵蕴着静谧祥和的柔意让她的心里生出许多惆怅来。

她把目光移向远处的时候心中簌地一跳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小街的那一头郑光楠正向这边走来。他也看见了台上的林希湘。他们同时扬起手互相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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