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秦晋（中）
第三百七十一章秦晋
“这还用问！”二夫人道，“定是那福成公主怕皇上下旨，以后不好安置杨氏女，所以怂恿皇上以太后的名义下懿旨。正好皇上顾忌下旨赐妾于礼不合被世人耻笑，也就顺水推舟，让慈宁宫的内侍们帮着传旨了。”
十一一娘一和太夫人听了就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微微点头：“自古以来皇上下旨只有赐婚哪有赐妾的？皇上原只是打算口谕，是福成公主唯恐迟则生变，再生出什么波澜来，急着把事情定下来。太后怕我们两家不遵守承诺，想以旨意约束两家。所以就由建宁侯和士铮草拟，慈宁宫的内侍传旨，当场就把这件事给定了下来。”
“我就说，怎么会傍晚时分下懿旨，内容还不伦不类，如同册封内命妇的。”太夫人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然后关切地问他，“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之后皇上在慈宁宫侍疾，我们也在一旁服侍。皇后一娘一娘一来后，福成公主在慈宁宫陪着皇后一娘一娘一，我们跟着皇上去了乾清宫。皇上赏了夜宵。因宫里已下了匙，我们就在值房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皇上又让内侍传我和士铮到乾清宫说话。我们一直等到皇上下早朝，说了会话才回来。”
太夫人神色一正：“皇上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徐令宜含蓄地道，“皇上只说自己奉养太后多年，百年之后纵不能谥‘仁’，怎么也得谥个‘孝’字吧！”
这也就是皇上一直对太后敬重有加，对建宁侯、昌寿伯多有忍让的原因吧！
十一一娘一思忖着。
不管当年发生了些什么，在世人眼里，太后对皇上有知遇之恩。如果当年不是太后从中周旋，先帝也不会将皇上立为太子。如今，太后年事渐高，又正在病中，正如一百步已经走到了九十九岁，皇上肯定不想因小失大，在最后的关头让太后出什么意外，背上那“不孝”之名。
太夫人听着神色一松：“既然不愿意下圣旨而用了懿旨，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也就安心了！”
皇上的意思很明显。只要太后在一切，有些事就要顾着点。相反的，如果太后不在了……
看来，按现在的情形，只要太后在一日，这杨氏就要敬一日。
可有句俚语却说，“弯弯扁担牢”。太后病了大半年了，就连福成公主在奉先殿的那番话都只让她“有惊无险”，谁又敢断言太后不会“人逢喜事精神爽”，拖个三年五年的呢！
十一一娘一在心里腹诽着。索一性一直接问太夫人：“一娘一，您看这纳妾的仪式该怎么办才算妥当呢？”
“怎么办！”太夫人淡淡地一笑，“既然是纳妾，自然按照纳妾的仪式来。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口气里带着几份不屑，“娶乔姨一娘一时是个什么章程，娶杨氏女就是个什么章程。”然后道，“老四刚从宫里回来，你们先回去吃饭吧！我这边不用服侍了。下午我们商量着把三月三宴请的事定下来。”
徐令宜听着就站了起来：“那我们先回去了！”
太夫人点头，慈一爱一地道：“快回去吧！”
十一一娘一跟着徐令宜辞了太夫人，回了屋。
徐令宜就歪在了炕上：“你给我下碗什锦面好了。还是卯初时吃了碗小米粥的。”此刻已是午初，估计饿得只想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说完又补充道：“就是上次我生**下的那种什锦面。”
面是十一一娘一亲手做的。一揉一面的时候加了点油，用牛骨、鸡骨、鸭骨熬得高汤，加了冬笋丝、香菇丝、黄豆芽、一胡一 萝丝之类的臊子。很平常。但胜在汤汁清爽，面条劲抖。
“那侯爷靠一会吧！”十一一娘一随手把一旁放着的大红底丹凤朝一阳一刻丝薄被搭在了徐令宜的身上，“面条好了再叫您！”
徐令宜点头。
十一一娘一去了小厨房，亲手做了碗什锦面端到内室。
徐令宜歪着头，睡得正香。他神色安详，眉宇间不见清醒时严峻，感觉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十一一娘一踌躇片刻，徐令宜已张开了眼睛，神色间带着几份惺忪地坐了起来。
“闻到了香味！”
十一一娘一笑着将红漆海棠花托盘放在了他面前的炕桌上：“侯爷吃点再睡吧！”
徐令宜拿起筷子：“你也吃点吧！”
十一一娘一不喜欢吃面食，委婉地道：“我还不饿，等会再吃。”
徐令宜也不勉强，像上次一样，连吃了三碗才放筷子。
十一一娘一服侍他梳洗歇下，这才去西次间，吩咐琥珀去查当年的帐册，叫小丫鬟们摆了饭。
饭后，琥珀拿了帐册来禀：“……床 榻帐被、花烛器皿，一共花了三百两银子。请了四桌酒席，花了二百两银子。”
十一一娘一有些意外。
没想到纳乔莲房一共只花了五百两银子，其中酒席的开支就占了五分之二。
琥珀跟了十一一娘一这些日子，做事有了主动一性一，再也不像从来，吩咐什么就是什么。她想着侯爷前脚进屋，后腿就和十一一娘一去了太夫那里，多半是去商量纳杨氏女进门的事。而十一一娘一回来就查纳乔莲房时的帐账，十之八、九与纳杨氏女有关，所以随带着也查了纳文姨一娘一的帐册。
“……文姨一娘一那会，床 榻帐被、花烛器皿，一共花了五百两银子。也请了四桌酒席，花了一百六十两银子。”她补充道，“我又问了宋妈妈。宋妈妈说，文姨一娘一当初进府的时候，我们家大姑一奶一奶一赏了一个赤金镶南珠的头箍，一对赤金镶青石的簪子，一对赤金扭丝镯子，共值三百多两银子。乔姨一娘一进门的时候，大姑一奶一奶一只赏了一对翡翠翠花，值三十几两银子。”
十一一娘一一听，心里全明白了。
让琥珀去请白总管进来，然后伏案把三月三自己这边要请的客人名单写了一份。
放了笑，白总管也来了。
“……吉日定在了三月十二。”十一一娘一开门见地道，“这日子一眨眼就到了。有些事得早些准备才是。”
白总管微微躬身，认真地道：“请夫人吩咐。”
“新房就设在原来二少爷的旧居好了。趁着这两天太一阳一好，你找人来粉一粉。至于仪式、章程，就照着乔姨一娘一进门的时候办。”十一一娘一说着，目光落在了琥珀身上，“到时候你把当年的帐册誊一份给白总管，白总管也好照着差人置办。”
白总管却目光微凝。
他是府里的老人了，文姨一娘一进门花了多少钱，乔莲房进门花了多少钱，他怎么会没有印象。
琥珀却只觉得高兴。
那杨氏是太后赏的，又不知道是个怎样的脾一性一。如果侯爷一味的给杨氏体面，只怕十一一娘一会势微。
她笑着应“是”，和白总管下去誊帐册去了。
十一一娘一起身，准备去太夫那里。
乔莲房求见。
她穿了件柳绿色杭绸小袄，白色的挑线裙子，头发整整齐齐地梳了个纂，插了支莲花头的银簪，看上去清清爽爽、文雅大方。
十一一娘一有些吃惊。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乔莲房打扮得这样朴素。
乔莲房恭敬地给十一一娘一行了礼。
十一一娘一则让小丫鬟端了锦杌给她坐。
她笑着道了谢，半坐在了锦杌上，望了一眼十一一娘一手边的笺纸道：“夫人还在忙三月三宴请的事吗？那这几天岂不是很忙？”
是指她又要忙三月三的宴请，又要忙杨氏进门的事吧？
“还好！”十一一娘一道，“都是有旧例可循的。照着行一事就行了！”
乔莲房听了笑道：“夫人是个聪慧之人，什么东西一看就懂，所以做起事来事半功倍。不像我，做什么都毛手毛脚的做不好。”
“乔姨一娘一太自谦了。”十一一娘一看着她一副和自己聊天的架势，不由暗暗奇怪着她的来意。
“这可不是我自谦。”乔莲房笑道，“每年三月三都有那么多公卿夫人来做客，不仅要和她们寒暄，还要安排戏班唱戏、宴请的菜肴、茶水……想想都让人觉得害怕。夫人却轻轻松松的就把什么事都办妥了。”
她竟然能以这种轻松的口吻谈起三月三来！
十一一娘一感觉有些异样。
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说话，乔莲房已神色一暗，微微垂了头：“现在想想，真是命运捉弄人。”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当年春宴上的人都已各奔东西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难道还能改变什么不成？
只会让人生出物是人非、世事无常的伤感而已！
十一一娘一觉得自己和乔莲房不可能有什么共同的语言。她端起茶盅来啜了口茶：“乔姨一娘一找我可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乔莲房闻言抬起头来，笑容有些苦涩，“我见文姨一娘一一心一意帮大小姐准备嫁妆，秦姨一娘一一面给五少爷做夏裳，一面还要一抽一出空来给二少爷做些点心吃食，只有我闲着，就想来看看夫人这边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没有。没想到却说起从来的往事来。”她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夫人，说起来我和您也算是有缘人了。我也就跟您说句肺腑之言吧！夫人当时虽然在闺阁，想必也曾听说过。令姐去世后，太后曾想把建宁侯长女嫁给侯爷为妻。只是侯爷答应过令姐，要从罗家里选一个为继室，这才拒绝了太后。因为这件事，太后一直不太高兴。没想到，太后最后还是安了一个杨氏女进门。自古以来，懿旨只有赐婚的，哪有赐妾的。您还是小心点的好。据说先帝也曾将秀女赐给臣工，有秀女因此在正妻死后被扶正，甚至得了诰命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秦晋（下）
第三百七十二章秦晋
乔莲房这是在告诉自己，如果不把杨氏压下去，就会被杨氏拉下马吧！
十一一娘一望着她眼角的水光，突然很怀念自己刚进屋时乔莲房略带倨傲的表情来。
她慢慢地端了茶：“乔姨一娘一说的我都知道了。太夫人那边还等着我去商量三月三的事。”隐晦地送客。
乔莲房见十一一娘一笑容淡淡的，自己该说的话也说的，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还请夫人原谅我一时的失礼。”然后说了几句“不耽搁夫人”的话，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十一一娘一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小丫鬟进来禀道：“秦姨一娘一过来了！”
她看了看落地钟，还有时间，让小丫鬟请了秦姨一娘一进来。
秦姨一娘一是来给徐嗣诫送夏裳的：“……我照着之前的旧裳做了一件。可五少爷年纪还小，正是一天一个样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地方要改动的。夫人看看！”然后递了个宝蓝色杭绸包袱过来。
绿云上前接了，把包袱里的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拿出来捧到十一一娘一跟前。
针脚细密，衣襟绣了云纹，很是讲究。
“秦姨一娘一辛苦了。”十一一娘一客气地道，“五少爷中午下了学会和世子爷一起到太夫人那里吃饭、歇午觉，等他回来了我给他试试，有什么要改动的地方，再跟姨一娘一说说的。”
秦姨一娘一就长长地舒了口气，笑道：“那我就听了夫人的准信再开始裁下一件了！”
十一一娘一点头。
秦姨一娘一却并不急着走，而是说起了徐嗣诫：“……刻丝蜀锦，细葛妆花都穿遍了。不是在夫人身边，五少爷哪有这样的富贵。大家都说五少爷能遇到夫人，那是他的运气。可我看来，却是沾了夫人的福份。”她微微有些怅然，“想当初，侯爷膝下还只有二少爷一个的时候，过热天的时候也不过是寻件细些的焦布做几件夏裳。”话音刚落，恍然顿悟，露出几份后悔来，忙道：“我不是说令姐待二少爷不好，实在是没有那心情——那时候大家都为子嗣的事揪心呢！”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十一一娘一的神色。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十一一娘一笑着端了茶。
秦姨一娘一看着就露出几分着急来，连忙解释道：“二爷是正月间没的，令姐是二月间小产的，老侯爷在短短三个月内又失子又失孙，内忧外患，当时就倒下了。太夫人急得不得了。让我和碧玉停了汤药。可我们调养了大半年小日也没有调顺。文家一直想通过徐家和皇家搭上关系，几次让人递话给太夫人，愿意将嫡长女送给侯爷为妾。太夫人先还有些迟疑，可是入秋后老侯爷的病开始加重，太夫人再也顾得不许，就点了头。”她说着，好像想起以前的一些艰难似的，眼圈红了起来，“这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福缘。碧玉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一直胎位不稳，我则生下二少爷以后就再也难么怀上了……”
十一一娘一难掩错愕。
秦姨一娘一一直有些紧绷的身一子就渐渐松懈下来。
她掏出帕子来擦了擦眼睛，强露出一个欢笑：“看我，又在夫人面前胡说了。如今有新人要进门了，侯爷以后子嗣只会越来越旺。我倒说起以前的一些旧事来，惹得夫人不高兴。”然后蹲下去给十一一娘一四平八稳地行了个福礼，“夫人，那我先走了。等五少爷试过衣裳再说。”
十一一娘一心里冒出一千个困惑，可都不及秦姨一娘一话里透露出真正意图让她心惊。
她的笑容渐渐敛了去，表情显得有些端肃起来。待秦姨一娘一告辞时，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秦姨一娘一就一边抹着眼睛，一边慢腾腾地退了下去。
十一一娘一望着轻轻晃动的软帘神色凝重，半晌无语。
秦姨一娘一是想通过这件事来暗示自己吗？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气氛压抑得窒人。
琥珀不由咬了咬唇，上前几步，低声道：“夫人，您看，要不要给那杨氏用些汤药……”
“想都不要想。”十一一娘一转头望着她，目光剑尖般的闪烁着寒光，“杨氏乃太后侄女，皇上所赐，牵扯到庙堂之争。切不可自作主张、随意行一事。”她说着不由冷冷一笑。先有乔莲房，后有秦榴宝，不知道等会还会跳出什么人来。又想着琥珀一向是左臂右膀，如果不把她说通了，说不定会因此被人利用，就压低了声音：“这个家侯爷说了算。侯爷要一宠一 她，就是没有子嗣，也能在善堂里抱一个回来养在她名下；侯爷不一宠一 她，就算是有子嗣，也能把孩子养到外院去与她不相认。你是我身边的人，可千万不能糊涂。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琥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夫人放心，我知道了。以后没有夫人的话，我什么也不会做的。不仅如此，还会约束下面的丫鬟、婆子。决不会给夫人惹出什么事端来，让人做了把一柄一。”
十一一娘一放下心来，又叮嘱了她几句，文姨一娘一来了。
她嘴角不由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吩咐小丫鬟：“让她进来吧！”
“夫人，”文姨一娘一笑着上前给她行了礼，然后把手里的大红描金海棠花妆奁匣子放到了炕桌上，“你看看，这梳篦、抿刷怎样？”
琥珀上前开了匣子。
竹篦、木栉、牙梳、角梳、菱花镜一一俱全，而且雕工细做，或者华美或雅致，十分一精一致。特别是那菱花镜，宝蓝色底的珐琅花鸟彩绘，色彩艳丽，镜面打磨的光可鉴人。
“不错，”十一一娘一含笑道，“这是给大小姐准备的？”
文姨一娘一笑着点头：“专人让从常熟订做的。”然后拿了那菱镜，“我看夫人用的是铜镜，可那掌柜却极力推荐这珐琅的，所以有些拿不定主意，拿来给夫人看看。”
她用铜镜是因为陪嫁的是铜镜，彩色珐琅自然比铜镜更漂亮，也比较适合新婚燕尔的人用。何况是掌柜极力推荐，多半是现在比较流行这个。
“就这珐琅的吧！”十一一娘一笑道，“我瞧着挺好。”
文姨一娘一就笑起来，一面把东西收了，一面道：“既然夫人喜欢，就留着用吧！”
十一一娘一有些意外。
文姨一娘一已道：“我让人订了三套，两套是给大小姐，这一套送给您。”又道，“虽然都是小玩意，可有时候把一玩起来，心情也会好很多！”
是借此来安慰自己吗？
十一一娘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文姨一娘一已道：“看这样子，太夫人午睡也要起了。我就先走了。明天我给大小姐订的杭绸会送过来。到时候少不了要让夫人去瞧一瞧。听说今年南边新出了种樱桃红，十分靓丽……”
她絮絮叨叨地起身要走。
十一一娘一想着自己也要出门，就和她一起出了门。
路上，文姨一娘一几次打量她的神色，欲言又止。
已经有两个人给她“忠告”了，也不差这一个。
十一一娘一想想，索一性一问她：“怎么了？”
文姨一娘一犹豫了片刻，道：“听说新房设在了二少爷原来的旧居？”
消息真灵通！
“想来想去，只有那个地方最合适了！”
文姨一娘一道：“我看夫人很是烦恼的样子，是为这件事吗？”
十一一娘一有些不解。
文姨一娘一道：“毕竟是太后的侄女，又有懿旨。另设院子，总归是侍妾；二少爷的旧居，又有些偏。”她说着，语气微凝，“要是夫人觉得为难，不如和我换换吧！我那地方虽然不大，但好歹坐北朝南，是东小院里的第一进。杨家的人纵然不满，夫人也有话搪塞他们。”
十一一娘一很是震惊，她停下脚步望着文姨一娘一：“文姨一娘一……”
文姨一娘一讪讪然地笑了笑：“穷人的气大。像我们这样的人，总怕人瞧不起，原来硬撑着，也是为了大小姐。如今大小姐有了好人家，夫人待我爽一快大方，我还有什么好争的。住什么地方不是住？那些虚名不要也罢！夫人跟白总管说一声吧！眼看着就要到三月十二了，我这两天就把箱笼收拾好，明天就能搬了。”她望着十一一娘一，表情很真挚。
十一一娘一不由认真考虑起她的建议来。
从懿旨赐妾开始，这件事就已经开始偏离正常的轨道。未来会如何，谁也说不清楚。小心谨慎些总不为错。
“那你们就换一换吧！”她沉吟道，“待白总管修缮一番后你再搬吧！”
文姨一娘一笑着应“好”，把十一一娘一送到垂花门，待她的身影看不见了，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秋红，快收拾箱笼。”她脸上溢满了笑容，“我们搬到二少爷的旧居去住！”
“搬到秦姨一娘一后面去住？”秋红满脸的惊愕，“姨一娘一，难道是夫人……”
“不是！”文姨一娘一笑着坐到了炕上，“是我自己提出来的！”说着，她长长地透了口气，“也算是报答夫人为大小姐一操一心奔波吧！”然后想了想，又道，“更是为了避开这场风波！”
秋红能理解文姨一娘一所说的“报答夫人”，却不能理解她所说的“风波”。
“真是个榆木脑袋。”文姨一娘一笑着伸指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那杨氏还没进门就让乔氏和秦氏惶惶不安起来。这要是进了门，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我们不如早早躲到一旁去，免得被泥水溅了一身。”
秋红听了连连点头，忙吩咐玉儿几个收拾箱笼。
第三百七十三章新人（上）
第三百七十三章新人
徐令宜知道了面色不虞：“用不着给杨氏挪地方。不管怎么说，文氏也是先进的门。”
“可是妾身已经吩咐下去了。”十一一娘一一向防患于未然，想着如果杨家不满，到时候她也好拿这个做例子和杨家辩驳。
徐令宜听了不好再说什么，想了想，道：“前两天宫里赏了一批官造的瓷器，有套桃花粉彩的不错，你让白总管拿进来赏了文氏吧！”
这样也好。
有了徐令宜的赏赐，这府里的丫鬟、婆子们看了也不至于认为文姨一娘一是失了势。
十一一娘一笑着应了。
徐令宜问起她下午去太夫人那里商量三月三宴请的事：“……都定下来了吗？”
“都定下来了！”十一一娘一笑道，“名单已经一交一 给回事处了。到时候会在花厅宴客，请长生班的来唱一天戏。五弟妹陪着太夫人招呼宾客，我来置办宴请的酒席和茶水。”
她在孝期，不方便出席这样的宴会。但撒手不管，又怕太夫人过于一操一劳身一体吃不消。
徐令宜微微点头，道：“有什么事就吩咐杜妈妈和宋妈妈吧！她们早年都跟着太夫人办过三月三的春宴。”
十一一娘一却提出让贞姐儿也跟着帮帮忙：“……邵家家大业大，又子弟众多。贞姐儿嫁过去是长子长媳，除了主持中馈，这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少不了要她一交一 际应酬。我想从今天起让她跟我学些治家理事的经验，以后嫁过去了，也免得遇事慌手慌脚的没个章程，让婆婆看轻。”
“行啊！”徐令宜觉得贞姐儿也到了学管家的时候了，“这件事你拿主意就行了！”
到了三月三那天，贞姐儿一大早就带着小鹂过来，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十一一娘一怎么打发回事的妈妈们，石妈妈则陪着歆姐儿去了丽景轩。太夫人和五夫人在花厅招待客人。只请了永昌侯、威北侯、忠勤伯等常来常往的和姜夫人。
来的客人里有知道徐嗣谕通过了县试的，或送了些笔墨纸张，或送了些四书五经，有不知道的，听说了道声“恭喜”，事后也补了些笔架、暖砚炉之类的东西来。
过了两天，徐嗣谕的旧居修缮一新，文姨一娘一搬了过去。
十一一娘一由丫鬟、婆子簇拥着去看了文姨一娘一的新居，当着众人的面将徐令宜的赏赐给了文姨一娘一：“……说你搬家，给你点缀屋子。”
文姨一娘一也是个来事的，立刻将梅瓶、花觚都摆在了堂屋长案上。
那粉一嫩的颜色让屋子增色不少。
丫鬟、婆子的眼头更亮，纷纷恭贺文姨一娘一。
文姨一娘一喜笑颜开，殷勤地留十一一娘一喝茶。
乔莲房听了咬牙切齿：“真是会做好人！”
秦姨一娘一则直接跑到了文姨一娘一那里：“你这是何苦！早知这样，我就和你换了。”
“你想和我换，我可不想和你换。”文姨一娘一笑呵呵地打着马虎眼，“我现在这宅子可是刚粉过的，又换了新的窗纱、帷帐，不比你那屋强百倍。”
秦姨一娘一拉了文姨一娘一的手直落泪：“这还没进门，就要你让屋子。这要是进了门，我们岂不都活不成了！我们得想想办法才成！”
文姨一娘一听着嘴角微一抽一，忍不住刺了她一句：“难道这位即将进门的杨姨一娘一比我们的乔姨一娘一还漂亮不成？”
秦姨一娘一听着脸色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十一一娘一则去看了为杨氏准备的院子。
粉了墙，重新涂了油漆，挂上了桃红的帐子，中堂挂了芍药稚鸡图，长案上摆了青花梅枝花觚，看上去倒也喜气盈盈、崭然一新。
又过了两天，白总管把被褥、坐垫之类的也都置办齐了，十一一娘一又挑了两个粗使的婆子过去，总算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徐嗣谕却在这个时候提出回安乐去。
徐令宜很欣慰地答应了，吩咐十一一娘一准备厚礼让徐嗣谕带到乐安去，并定下三月初十的日子启程。
结果第二天，秦姨一娘一病了。
徐嗣谕去看生母。
秦姨一娘一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 上，看见徐嗣谕，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徐嗣谕犹豫了片刻，蹲在了秦姨一娘一的床 踏上。
翠儿见了脸色煞白，忙去拉徐嗣谕，秦姨一娘一也挣扎着坐了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
徐嗣谕执意跪在那里，低声道：“姨一娘一，您放心，只要我高中了，父亲就不会忘记我的。”
秦姨一娘一一听，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可进士是那么好考的吗？易姨一娘一说，三夫人的父亲考了一辈子还是个举人！”
“我知道！”徐嗣谕声音又低了几分，“可也不是人人都这样。你看舅舅家。外祖父是进士，两个外叔祖也是进士，大舅舅也是进士，还有四姨父，不仅是进士，还是探花郎……姨一娘一，我也会考上的！”他说着，眼中露出毅然之色，“到时候我也能像姜先生那样，虽然粗衣布衫，却没有人敢小瞧……”说到这里，他见秦姨一娘一双目圆瞪，一副见鬼了似的震惊模样，不由目光一黯，站了起来，“姨一娘一你好生歇着吧。我先走了！”
“二少爷……”秦姨一娘一捂着脸哭了起来。
徐嗣谕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的一阳一光很明媚，铺着青石板的夹巷有种古朴的静谧。
有几个小丫鬟笑嘻嘻地从夹巷那头走过来，看见他都神色一肃，恭敬地曲膝行礼：“二少爷！”
徐嗣谕不由挺一直了脊背，微微点头，转身上了穿堂的台阶。
身后传来细如蚊蚋的议论声。
他知道，她们是在说自己；他也知道，这群小丫鬟是去给父亲即将抬进门的第四房小妾杨氏去打扫院子的。
出了穿堂，他不由抬头望天。
天空被这院子割据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块，不像在乐安，一望无际，云朵一会儿变成一朵牡丹花，一会儿变成了一匹骏马。
“狭路相逢勇者胜，即适用于困境，也适用于人的运道。”姜先生的话毫无征兆地撞进了他的脑海里，“你底子薄，好在还算刻苦。你这次回去，通过县试就回来。明年再去考府试。再三年，考院试。”
现在想来，姜先生是不是早就算准了他能通过县试却通不过府试呢？
想到这里，他希望见到姜先生的心更迫切了。
送走了徐嗣谕，家里开始准备杨氏进门之事。
说是准备，实际上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又不用披红挂彩，也不用大肆宴请。只在当日戌初派一顶蓝呢小轿，四盏绿色宫灯把人抬进来，然后在外院摆上四桌酒席就行了。而且十二日那天，徐令宜还和往常一样先去外院处事了一些琐事，然后去了王励王大人家——王励代天巡视，刚从福建回来。
他在王家吃了午饭，未正时分才回来。
更衣、梳洗一番，顺王、马佐文、姜大人、余怡清几个下朝过来。大家闹哄哄嚷着没吃饭，讨了酒菜刚坐下，钱明、罗振达等人陆陆续续到了，众人互相打着招呼，说起福建这些日子的形势，气氛很是热烈。
相比这下，内院却安静多了。
二夫人早上过来陪太夫人礼佛，太夫人留着吃了中饭，两人正歪在炕上说赵先生：“……你也看见了，谆哥现在和从前可大不一样了。听说还在编个什么书。我跟老四说了，要是赵先生这书编成了，我们帮着印两千本。然后亲戚朋友每人送一本。”
“我听说赵先生是个举人。”二夫人道，“怎么没继续考进士？”
“说是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上。”太夫人道，“太太的陪嫁倒贴进去了不少。就想过几年再说。我看这样挺好。到时候我们谆哥也大了。”
“雪中送炭才是情份。”二夫人沉吟道，“要不，把赵先生的家眷接来？不过是多口粮食罢了！”
太夫人点头：“你这主意不错！”
正说着，杜妈妈撩帘而入。
“歆姐儿没事，昨天晚上有些咳，现在好了。五夫人带着去花园子里晒太一阳一了。”然后道，“遇到了四夫人身边新进的小丫鬟四喜，正指使着粗使婆子搬花树，说是送给甘家太夫人的。瞧那模样，到有板有眼的。”
太夫人听了笑道：“没想到十一一娘一和福祯有这样的缘份。”又问起四喜，“十一一娘一陪房的丫头？”
杜妈妈点头：“把秀兰拔到了大小姐屋里，进了一个叫秀儿的，再就是这个叫四喜的。”
二夫人就含蓄地提醒太夫人：“您屋里也要进两个才是。”说着，目光在魏紫和姚黄身上一扫而过。
两人都有些慌张地低下了头，脸红如霞光。
太夫人呵呵笑起来，道：“我知道十一一娘一是个会看人的，可惜今天她那边有事。要不然，倒可以把她叫来商量商量。”
“也不急在这一时。”二夫人笑道，“总要等她忙过这阵子再说。”
此时的十一一娘一，正坐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
“……我还在孝期，怕冲了喜事，会在西次间，到时候过来给我敬杯茶就行了。其他的事，就由文姨一娘一帮着一操一持吧！”
文姨一娘一笑着应“是”。
有小丫鬟跑进来：“夫人，白总管让我来给您说一声。再过一刻钟就发轿了。”
十一一娘一就笑着对立在自己面前的文姨一娘一、宋妈妈等人道：“戌正是吉时。你们都去准备准备吧！”
文姨一娘一等人曲膝行礼，退出了内室。
第三百七十四章新人（中）
第三百七十四章新人
屋子里安静下来。
十一一娘一抬头看见窗台上摇拽生姿的金鱼。
她用手指弹了弹鱼缸。
金鱼惊恐游开，又很快聚在一起，贴着玻璃朝她吐泡泡。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远在余杭的罗振鸿。
第一次抱他的时候，他也朝自己吐着泡泡。
十一一娘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决定给五姨一娘一和罗振兴写封问安信。
琥珀移了盏灯过来，挽了衣袖帮十一一娘一磨墨。
待写完信，文姨一娘一过来了。
“那边的屋子都已经收拾好了！”她笑着给十一一娘一曲膝行礼，“您看，您要不要换身衣裳？”
“不用了。”十一一娘一将那封信一交一 给琥珀，示意她找人送出去，“我又不出去，这样就行了。”
她穿了件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靓蓝色湖杭素面综裙，黑鸦鸦的青丝绾了个纂儿，只在腰间挂了玉兰花羊脂玉的噤步，素雅中透着几份娴静，是身很适合她孝期的打扮。
文姨一娘一笑了笑，不再多说，去看了东次间的落地钟：“还有一刻钟花轿就应该进门了！”
十一一娘一点头，站起身来。
小丫鬟跑了进来：“侯爷回来了！”
十一一娘一和文姨一娘一去厅堂。
徐令宜穿了件日常惯穿的半旧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乌黑的头发用竹簪绾着，身姿挺拔，大大的凤眼明亮有神。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脸色微红，眉宇间也少了往日的严肃，显得亲切了不少。
两人上前行了礼，十一一娘一提醒他：“侯爷还是换身衣裳吧！”
徐令宜进内室换了件崭新的宝蓝色云纹一团一 花湖绸直裰，人更显精神。
文姨一娘一立刻笑盈盈地恭维：“侯爷这样一捯饬，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徐令宜就慢腾腾地看了她一眼。
她的话就卡在了半中间，神色间露出几份尴尬来。
屋里服侍的丫鬟们都垂了头，做出一副没看见的样子，反而让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起来。
十一一娘一帮文姨一娘一解围：“茶都准备好了吗？”
文姨一娘一闻言果然松了口气：“都准备好了。”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官造的青花缠枝纹茶盅，到时候泡上好的龙井。”
屋里的空气一松，有小厮跑进来：“侯爷，轿子已经进了门。”
徐令宜听着点了点头，转身对十一一娘一道：“你回屋去吧！”
之前为敬茶的事十一一娘一和徐令宜商量的时候，徐令宜不以为意地说了句“百事孝为先”，十一一娘一这才想到在西次间接茶。
她刚坐好，有小厮跑进来：“侯爷，新人进了门。”
杨氏的轿子从后门进来，很快停在了正房的台阶前。
杜妈妈和宋妈妈扶了穿着粉一红色褙子的新人出来进了厅堂，文姨一娘一笑着上前掀了盖头。
屋子里的空气一窒，片刻后才响起文姨一娘一银铃般的笑声：“侯爷，新人给您敬茶了。”
绿云忙将跪垫放在了杨氏的面前。
进门后就一直低眉垂目的杨氏盈盈跪下，按过宋妈妈手里的茶，高举过了头顶。
徐令宜接了茶盅。
杨氏忍不住抬睑一睃，看见了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
她不由微微松了口气，忙重新垂下眼睑，眼角的余光却不自一由自主地朝另一边瞟去——按规律，那里应该坐着永平侯继室小罗氏。
太师椅上空无一人，只有铺在椅子上的猩猩红红云龙捧蝠坐垫椅褡在灯光下艳丽如夏日的一阳一光。
她不由一愣。
杜妈妈已搀了她的胳膊。
火石电光中，杨氏立刻明白过来。
家里人曾对她说过，小罗氏还在孝期。
想来是怕冲撞了喜事，所以另择室而坐。
她顺势要站起来。耳边却传来一个男子醇厚一温一 和却透着几份淡漠的声音：“就在这里敬茶吧！”
杨氏感觉到扶自己的杜妈妈动作滞了滞。
徐令宜就望了杜妈妈一眼：“夫人还在孝期。”
似在解释，又似在吩咐。
杜妈妈不禁抬头朝徐令宜望去。
他神色端肃地坐在那里，眉宇间透着几份冷峻，杨氏敬的那杯茶被他很随意地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杜妈妈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直起身来，垂睑快步退到了一旁。
宋妈妈听着有些意外。
这和夫人先前说的有些不一样。到这里敬茶，怎么个敬法啊……
可这个时候，哪有她质疑的份。
宋妈妈压下心中的困惑，动作一如之前敏捷地从小丫鬟捧着的茶盘里端起早已准备好的茶盅递给了杨氏。
杨氏心里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可宋一妈一**茶已经递了过来，她来不及多想，接过了茶盅，低头垂睑，将茶盅高举过了头顶。
徐令宜就瞥了立在太师椅旁的文姨一娘一一眼。
文姨一娘一的人顿时如在惊涛骇一浪一般翻滚，又如在烈火烹油上煎熬，呆滞在了那里。
让她接茶！
她是妾室！
徐令宜就又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刀锋般的寒意。
好似寒九天被淋了一瓢冷水，文姨一娘一一个颤悠回过神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强露出一个欢快地笑颜上前接了杨氏手中的茶盅。
“杨姐姐，”文姨一娘一的声音恭敬中透着几份亲一昵，“我们夫人还在孝期。”
这屋里的人她一个也惹不得，所以用了敬语。
徐令宜看着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站起身来：“好了，顺王几个还在外面，你们好好照顾杨氏，我去去就来。”然后大步流星地出了厅堂。
屋子里就陷入了一片沉寂。
“快，快把新人扶进屋去。”文姨一娘一想到刚才徐令宜眼里的寒冷，忙露出个欢快的笑脸来，“不然侯爷回来了怪罪下来，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杜妈妈就笑着上前搀了杨氏。
文姨一娘一顺手将茶盅递给了一旁的绿云，上前指了杜妈妈：“杨姐姐，这可是我们太夫人身边的杜妈妈，服侍我们太夫人四十几年了，就是我们侯爷见了，也要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妈妈’的。”
杨氏忙乖一巧地喊了一声“杜妈妈”。
杜妈妈就笑着虚打了一下文姨一娘一：“你别听她胡说。我们做下人的，爷们遇见了喊一声，那是给太夫人一体 面，自己有什么功劳。”然后笑着指了一旁的宋妈妈，“这位是宋妈妈，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你以后打一交一 道的多。”
杨氏忙恭敬地喊了一声“宋妈妈”。
宋妈妈笑吟吟地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文姨一娘一见了就亲一亲切切地挽了杨氏另一支胳膊，关切地道，“今天也忙了一天了吧！趁着侯爷去敬酒了，你也歇一歇。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来日方长嘛！”
杨氏见她头戴碧玺石翠花，耳朵上坠着猫眼石耳坠，身上穿着遍地金妆花褙子，脚上金丝线绣鞋，娇娇一小小，笑语殷殷，说是管事的妈妈，穿得又太过华丽；说是妾，刚才又接了自己敬的主母茶；说是客人，举止间又太过不拘。一时拿不定主意，望了一眼宋妈妈，犹豫道：“这位是……”
“看我！只顾着自己说话了。”宋妈妈笑向她引见，“这是我们府里的姨一娘一，一娘一家姓文。”
杨氏就喊着“姐姐”蹲下一身去给文姨一娘一行礼。
文姨一娘一挽着她的胳膊不放：“别，别，别，你是太后赐的，身一体尊贵，怎么能让你给我行礼。”
杜妈妈则趁机放了搀着杨氏的手。
杨氏勉勉强强地行了个礼：“看姐姐说的。既然进了一个门，就是一家人。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现在的事是现在的事。姐姐比我进门前，自然要敬着……”
“哎呀，杨姐姐可真会说话！”一面和她寒暄，一面搀着她往外走。
“您还是喊我妹妹吧……”杨氏和文姨一娘一说着话，渐行渐远。
文姨一娘一身边的丫鬟、婆子立刻跟了上去，簇拥着文姨一娘一和杨氏往东小院去。
杜妈妈和宋妈妈就一交一 换了一个眼神。
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绿云就手足无措地端着那杯茶走了过来：“宋妈妈，你看这茶……”
宋妈妈略一犹豫，杜妈妈已道：“既然冷了，就泼了吧！”
绿云望着犹冒着热气的茶，满脸不解。
宋妈妈已恍然而笑。
杜妈妈看着微微点头，笑道：“新人进了门，时候也不早了，我辞了夫人，也该回去了。明天一早还要服侍太夫人起床 呢！”
“既是如此，我也不敢留您了。”宋妈妈说着，亲自去打了帘子，“等哪天您闲些了，再过来坐坐！”
杜妈妈笑着应喏，低头进了内室。
“夫人，”她曲膝给十一一娘一行了礼，“新人已经敬了茶，侯爷去外院招待客人了。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
十一一娘一坐在室内，隐隐可以听见外面的动静，正满腹狐惑，没想到杜妈妈却来辞行。
新人下轿总要有人搀扶，她原想请五夫人身边的石妈妈，正巧歆姐儿有些不好，这才改请了杜妈妈。
不知道情况，有些话她也就不好多问，笑着向杜妈妈道了谢，让琥珀把先前准备好的谢礼拿出来。
两匹妆花、两匹细葛、两匹潞绸，两匹白绫，都是上品。
“妈妈不要推辞，沾沾我们侯爷的喜庆。”
杜妈妈没有推辞，笑着收了，道谢告辞。
十一一娘一的脸沉了下来：“到底怎么一回事？”
宋妈妈脸上却有止不住的笑意溢出来：“侯爷没有让新人给您敬茶！”
没有敬茶？
什么意思？
十一一娘一惊讶地望着宋妈妈。
“妾室进门没有给主母敬茶，那就不算是礼成。”宋妈妈笑道，“没有成礼，又怎么能算是侯爷的妾室呢！”
第三百七十五章新人（下）
第三百七十五章新人
没有给主母敬茶，就不算是成礼。没有成礼，就不能算是侯爷的妾室。
对于一般人可以这样说。可杨氏不同，她是有懿旨的。
宋妈妈将当时的情景原原本本地讲给十一一娘一听，十一一娘一却有些心不在焉。
徐令宜是政客。时间长了，多多少少会沾上点职业病。他可能老谋深算，可能忍辱负重，却决不会因感而发、率一性一而为。
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可她实在是想不通有什么道理。
不管事实如何，杨氏是太后所赐，又是依礼被抬进了徐家的大门，在世人的眼中，杨氏就已经是他的妾室了。难道别人会因为杨氏没有给自己敬茶就否认她是徐令宜的妾室吗？还是太后死后能以这个借口把杨氏赶出门去？他这样钻礼法上的空子，除了让杨家人知道他怠慢了杨氏而心生不快，除了让大家知道他对这件事的不满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
就算他准备万一皇上不待见杨家的时候和杨家决裂，可现在，赐妾的事是皇上答应的，人是太后送的，他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一宠一 幸杨氏一番，既可以讨好皇上，又可以安一抚太后，甚至还可以在某个适当的时候以此为由到皇上面前去叫委屈。
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才是一个合格政客的面目。
徐令宜这是怎么了？
想到这里，十一一娘一不由朝宋妈妈望过去。
灯光下，正说着话的宋妈妈眼角眉梢都挂着喜悦。
“宋妈妈，”十一一娘一忍不住打断了她，“杨姨一娘一进门，是奉了懿旨的。”
宋妈妈兴高采烈的声音嘎然而止。
“只要进了门，就是侯爷的妾室了。”十一一娘一轻声地提醒她。
“可，可……”宋妈妈觉得十一一娘一说的有道理，但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她又觉得十一一娘一的话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只能凭着直觉道，“可侯爷不让她给夫人敬茶，就等于没有承认她啊！”
是啊，这就是让人想不通的地方！
实在不满意，把人晾在那里就行了，何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计较。
十一一娘一百思不得其解，打发了屋里服侍的，由琥珀服侍着歇下。
相处的越久，她越觉得自己和徐令宜是很相似的两个人。
他们都希望获得更大的权利从而来保证自己能生活的更好；他们也都愿意背负因此而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徐令宜做了永平侯，所以他要负责家族昌盛，子孙兴旺，照顾好家里的每一个。她做了永平侯的夫人，所以她要负责主持家里的中馈，孝敬太夫人，处理好妯娌关系，管理好小妾、照顾好孩子……但她到底受不同的教育。一旦站稳了脚跟，就开始结一交一 朋友，开绣铺，经营陪嫁，想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圈子。徐令宜呢，好像没有看见他为自己打算，或者，他打算了，自己不知道而已。两个人，一个在外，他一精一彩她看不到，一个在内，略有风吹草动他就明了……
朦朦胧胧间，有人在她耳边嘟呶着喊“默言”。
十一一娘一惺惺忪忪地张开眼睛。
半明半暗的纱帐里，有双闪闪发亮的眸子就在她眼前，如躲在丛林中窥视人类的豹眼。
十一一娘一吓了一跳，睡意全无，身一子本能地朝后一缩：“侯爷，您要干什么？”
徐令宜看着她紧绷着的小一脸上警惕的神色，突然想起那些街头被恶少调一戏的民女来。他笑得不行。却强忍着，寒着脸，一字一顿地道：“我要干什么……”脸缓缓地朝她一逼一近。
他脸上有酒后的酡一红，口齿间有浓浓的酒味，虽然板着脸，眼里却有笑意。
十一一娘一忍不住笑起来。
自己怎么会问出那样的话来！
而徐令宜见她笑场，憋不住，也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拉十一一娘一：“起来，帮我更衣！”
十一一娘一这才发现他还穿着那件宝蓝色云纹一团一 花湖绸直裰，只不过已经被一揉一得皱皱巴巴了。
徐令宜见她打量自己，“哦”了一声，笑骂道：“范维纲那家伙，让人从宣同给我送了两车烧刀子来。”他说着，站起身来，目光更明亮了，“顺王想和我拼酒，反被我喝趴下了。现在在我们家客房躺着呢！”语气间颇有几份得意。又拉她，“起来给我更衣！”神色间带着几份蛮横。
十一一娘一突然意识到——徐令宜喝多了。
和一个醉酒的人讲道理，根本就是自讨苦吃。
十一一娘一一句多的话都没有，一温一 顺地站起来，一面叫了小丫鬟打水，一面跟着他往净房去。
从背后看，徐令宜的步子很稳，可进了净房，他就坐在小杌子上起不来了。
小丫鬟过去就被他瞪一眼，吓得在那里直哆嗦。
十一一娘一只好服侍他梳洗。
徐令宜一直很安静，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
她见过酒醉的男人。
通常都会借着酒胆说一些清醒时不敢说的话，做一些清醒时不敢做的事。
像徐令宜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喝醉了酒，反而一句话都不说，一件事都不做。
她明白这种感受。
好像她自己，实际上是很能喝酒的。可她从来不敢放开量喝酒，偶尔需要，会沾一点，但是一定会在控制的范围。就怕自己喝醉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这样一想，十一一娘一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
她默默地帮他穿了衣裳，扶他上了床 。
琥珀过来：“侯爷是直接回了正屋。”她低声道，“没去杨姨一娘一那里。”
十一一娘一望着安静地侧身而睡的徐令宜，犹豫了片刻，道：“就让他歇我这里吧！你去跟文姨一娘一说一声。杨氏那边也打个招呼。就说侯爷喝醉了！”
琥珀应声而去。
十一一娘一帮徐令宜掖了掖被角，又放了冷开水在床 头小几上，吹灯歇下。
半夜被人叫醒：“默言，默言，倒杯冷茶。”
十一一娘一起身将冷开水递给他。
徐令宜一饮而尽，翻身睡了。
十一一娘一怕他等会还要喝水，起身去倒了开水凉上。
那边嚷着：“默言，默言，你跑哪里去了？”
十一一娘一应一声，上了床 。
徐令宜眼睛都没睁，迷迷糊糊地摸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又睡着了。
十一一娘一被他半压着，挪来挪去好半天才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阖了眼。
感觉刚有睡意，又被他吵醒：“默言，茶！”
十一一娘一起身给他倒水。
一个晚上就这样折腾过去了。
十一一娘一神色疲惫，徐令宜也不好受。一揉一着太一阳一穴一叫了小厮问顺王：“那家伙起来了没有？”
“没有！”小厮小心翼翼地道，“临波去请太医了。”
徐令宜重新躺下：“让太医进来给我也开两剂药。”
小厮应声而去。
十一一娘一让人熬了清粥：“侯爷喝一点。”
徐令宜勉强喝了小半碗。
姨一娘一们来问安。
十一一娘一见徐令宜没有起床 的意思，帮他在身后垫了个迎枕，起身去了厅堂。
人影绰绰中，她一眼看到了杨氏。
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中等个子，身材却玲珑有致。穿了件粉色的素面湖绸褙子，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绾了个纂，插了支玉兰花头的银簪。白皮肤，鹅蛋脸，长眉入鬓，大大的杏眼，眼角向上微挑，波光流转间，就有妩媚的风情扑面而来，偏生她又神色端庄，举止优雅，一副大家闺秀的娴静模样，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想知道这女子到底是妩媚还是娴静。
媚而不俗，十一一娘一惊艳。
明白昨天厅堂片刻的沉寂是怎样来的了。
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来。
她曲膝给十一一娘一行礼，然后笑盈盈地上前虚扶了她：“夫人！您这边坐！”往正厅的太椅去。
是乔莲房。
十一一娘一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品红色素面杭绸小袄，乌黑的头发梳了个坠马髻，戴了朵碗口大的白芍药，耳朵上坠了绿汪汪的翡翠耳坠，有种一靡一丽的明艳。
十一一娘一不由暗暗叹气。
同样是侍寝的小妾，杨氏端庄明媚，乔莲房本来胜在娇柔，现在却一副唯恐别人不知道的美艳绮丽……
她坐下来，乔莲房立在了她身边，文姨一娘一、秦姨一娘一和杨氏上前给十一一娘一行了礼，然后文姨一娘一指着杨氏：“夫人，这是杨姨一娘一。”
杨氏在十一一娘一面前跪下：“夫人，妾身杨氏，给夫人磕头。”然后恭恭敬敬地给十一一娘一磕了三个头，行了大礼。又转身喊了一声“杨妈妈”，进来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穿了靓蓝色比甲，捧了红漆描金的托盘，里面放着两双大红色的绣鞋。
“夫人，”她拿了绣鞋，“这是妾身给夫人做的，也不知道合脚不合脚，夫人试试。”
琥珀接过来递给十一一娘一。
一双绣鹦鹉衔桃，一双绣寒梅凌放。针脚细致，用色讲究，如果是杨氏做的，那她的女红很出色。
“辛苦杨姨一娘一了！”她让琥珀收了绣鞋，“这针线很不错。”然后指了文姨一娘一：“文姨一娘一想必你已经认识了，我就不多说了。”又指了秦姨一娘一，“这位是秦姨一娘一，我们府里二少爷的生母。”
自从徐嗣谕走后她就病了，十一一娘一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但她还是每天按时来给十一一娘一问安。十一一娘一也就随她了。她脸颊上泛着潮一红，显得怏怏的。见十一一娘一向杨氏引荐她，忙朝杨氏福了福，倒让杨氏一怔，忙不迭地跟着还了个礼。
十一一娘一最后指了乔莲房，“这位是乔姨一娘一。”
这样一来，就定了几位姨一娘一的大小。
乔莲房就笑着朝着杨氏微微颌首，神色间显得有些倨傲。
杨氏不以为意，笑盈盈上前一一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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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评论区，感慨万千。等我组织好语言再和大家好好说说吧。
⊙﹏⊙b汗！
第三百七十六章芳菲（上）
第三百七十六章芳菲
十一一娘一让小丫鬟端了锦杌给几位姨一娘一坐。
南永媳妇抱了徐嗣诫来问安。
十一一娘一微微有些吃惊。
这才卯正三刻，天还没亮，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她望着南永媳妇，南永媳妇却垂睑把徐嗣诫放在了地上。
徐嗣诫给十一一娘一行了礼。没有像往常那样扑到她怀里，而是垂手立在了一旁。
十一一娘一觉得有些奇怪，但想到这些日子赵先生一直在教他礼仪，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指了杨氏吩咐徐嗣诫：“这是杨姨一娘一。”又向杨氏引荐徐嗣诫，“这是五少爷！”
杨氏听了忙笑着朝徐嗣诫喊了一声“五少爷”，曲膝给徐嗣诫行礼。
徐嗣诫却看也没看他一眼，望着十一一娘一很敷衍地喊了一声“杨姨一娘一”，然后回头望了望南永媳妇，又望了望十一一娘一，很委屈地嘟了嘴。
是南永媳妇嘱咐的吧！
自己常把徐嗣诫抱在怀里，都说自己太一宠一 徐嗣诫，少了母亲的威严。今天是杨氏第一天给自己问安，她怕杨氏看了因此而轻瞧自己吧！
十一一娘一望着南永媳妇笑了笑，朝徐嗣诫招手：“来，到母亲这里来！”
徐嗣诫灿然地笑，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扑到了十一一娘一的怀里。
“母亲，母亲，我今天可以吹笛子您听吗？”
昨天忙着杨氏进门的事，十一一娘一早早就让南永媳妇哄着徐嗣诫歇了。
“可以啊！”十一一娘一笑着摸了摸一他的头。
徐嗣诫听着喜笑颜开。
有丫鬟进来：“夫人，四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快请进来！”十一一娘一笑着吩咐。
依偎在十一一娘一身边的徐嗣诫就踮着脚张望。
穿着宝蓝色湖杭道袍的徐嗣谆走了进来。
“母亲！”他恭敬地给十一一娘一行礼，抬头却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知道是父亲新纳的妾室，不由好奇地打量。
十一一娘一就为他引见杨氏。
杨氏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就是永平侯府的世子爷了。
她曲膝行礼，用眼角的余光睃了他一眼。
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样子，皮肤雪白，身材瘦弱，颇有些若不胜衣的味道。
他很随意地朝着自己揖了揖，就跑到了十一一娘一身边。
“五弟！”他和徐嗣诫抱成了一团一 ，徐嗣诫也笑嘻嘻地回抱着徐嗣谆。然后两人低声说了几句悄悄然，徐嗣谆就拉着十一一娘一的衣袖撒着娇：“母亲，我好几天没到您这里来吃中午饭了。您今天中午让我到您这里来吃中饭吧！我要吃上次吃的猪肉一豆苗玉米饺子。”
“母亲，母亲，”一旁的徐嗣诫也去拉十一一娘一的衣袖，“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屋里的气氛立刻变得欢快起来。
“好了，好了，别把我的衣服袖子给扯破了！”十一一娘一笑着打趣两兄弟，“我让竺香他们中午给你们包猪肉一豆苗玉米饺子就是了！”
两个小家伙欢呼起来。
徐嗣谆就牵了徐嗣诫的手：“母亲，我们去上学了！”
“你父亲昨天喝多了酒，正在内室歇着。”十一一娘一就笑着帮徐嗣谆整了整衣襟，“你们先去给你们父亲请个安再去上学。”
徐嗣谆一听，就嘟着嘴在十一一娘一身边磨蹭起来。
站在十一一娘一身后的乔莲房一听，目光就落在了内室的门帘子上。
冷眼旁观的文姨一娘一不由暗骂乔莲房愚蠢。
就算是要争一宠一 献媚，也不应该在杨氏进门后第一次来给十一一娘一问安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不由朝杨氏望过去。
杨氏正端坐在锦杌上，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没有听见十一一娘一的话似的，不动如山。
文姨一娘一不由暗暗苦笑。
这位只怕又不是个省油的灯！
思忖间，耳边却传来了秦姨一娘一含笑的声音：“四少爷，有夫人在这里，你只管去就是了。侯爷是不会喝斥你的。”
府里上一上一下一下都知道侯爷对徐嗣谆行一事间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很是不满，遇到徐嗣谆给他请安，十次到有七、八次是要说教一番的。
秦姨一娘一当着杨氏说这话可大有深意。
如若侯爷不训斥，不过是幅母慈子孝的场景；如果侯爷训斥了……
文姨一娘一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秦姨一娘一是想告诉杨氏徐嗣谆虽然是世子，但并不得一宠一 呢？还是想说十一一娘一不过是个小小的继室，侯爷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呢？
她朝徐谆谕望去。
徐嗣谆和徐嗣诫都依在十一一娘一的身边。一个眉目如画，和十一一娘一有几份相似；一个凤眼明亮，和徐令宜有几份相似。两人都有徐家男子悬胆般的鼻梁，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是同胞的两兄弟。
这样的两兄弟站在侯爷面前……
文姨一娘一微微笑了起来。
秦姨一娘一这次，只怕打算了主意！
念头闪过，她心促狭，笑着接了话茬：“是啊，四少爷，有夫人在这里，你只管去就是了！”
十一一娘一有些奇怪地看了文姨一娘一一眼。
秦姨一娘一话里有话是。别人不知道，以文姨一娘一的聪明，肯定听得出来。她一向是个不掺合的人，怎么这样却跟在秦姨一娘一身后推波助澜起来？
文姨一娘一见了，就朝着十一一娘一眨了一下眼睛。
十一一娘一不解其意，却能感觉到她没有恶意，心中狐疑更深。
两个孩子哪里知道大人们的心思。徐嗣谆更是觉得秦姨一娘一和文姨一娘一的话有道理。十一一娘一一向护着自己，如果真的被训斥了，十一一娘一一定会为自己说话的，何况自己本应该去给父亲问安。
他神色一振，拉着徐嗣诫的手去了内室。
琥珀不动声色过去帮着打帘，然后跟着两兄弟进了内室。
十一一娘一放下心来，端起茶盅来啜了几口茶，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杨氏。
一时间，厅堂里静悄悄，闻针可落。
内室传来徐令宜比平常更柔和的声音和徐嗣谆磕磕巴巴的回答，偶尔还会夹一着徐嗣诫的嘻笑声。
十一一娘一就看见杨氏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
她微微一笑，朝文姨一娘一望去。
只见文姨一娘一嘴角噙笑的望着秦姨一娘一，眼中满是揶揄。
文姨一娘一怎么这么肯定徐公宜这次不会训斥徐嗣谆呢？
十一一娘一很是不解，却知道这寂静的局面不适宜继续下去，她笑着对文姨一娘一道：“这是年前宫里赏的武夷茶，你喝着觉得怎样？”
文姨一娘一是凑趣的高手，立刻笑道：“我是不懂茶的人，什么好茶到我嘴里都是牛嚼牡丹。乔姨一娘一，你最讲究，你觉得这茶怎样？”
乔莲房心里此刻像是在油锅里煎一样。
昨天晚上听说侯爷歇在了十一一娘一屋里，她当时还暗暗庆幸，要么是这杨氏女相貌丑陋，实在是入不了侯爷的眼；要么就是自己在十一一娘一面前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十一一娘一使手段把侯爷留在了屋里。可今天早上见到了杨氏，她的心不由凉了半截。
没想到太后竟然赏了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给侯爷，更没有想到的是，就这样十一一娘一还把侯爷留在了她屋里，给了杨氏一个下马威。
再想到自从自己坏了侯爷的子嗣后，侯爷对自己就像隔了层纱似的。如今又有美人进了门，自己要是再不努力一把，侯爷哪里还会想到自己。
可想对付杨氏，却只能借助十一一娘一正室的位置。
因为有些事，只前正室做出来才名正言顺。
主意打定，她进门就亲一亲一热一热地搀了十一一娘一，想和十一一娘一缓和一下关系，也顺便暗示杨氏，她和十一一娘一亲如姊妹，关切密切。
不曾想，这杨氏却进门就献鞋袜，跪起十一一娘一毫不犹豫，比秦榴宝那个婢女出身的身姿还要低。
她不由胆战心惊。
这样下去，十一一娘一只怕会与这杨氏一交一 好。
她又想到她和十一一娘一之间的恩恩怨怨。
要是十一一娘一用这杨氏来对待自己……那自己……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啊！
心有余悸之余，突然听到文姨一娘一喊她。
乔莲房身一子一震，半晌才回过神来。见屋里的几个人都望着自己，她一面努力回忆着刚才文姨一娘一说了些什么，一面强露出欢笑来：“我，我……”
“我”了好一会也没有下文。
内室的门帘子突然被撩一开，徐嗣谆和徐嗣诫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
大家的目光都投在了两兄弟的身上。
乔莲房暗暗松了口气。
“母亲，我和五弟去上学了！”徐嗣谆朝着十一一娘一大声地喊道，声音里有着不容错识的兴奋。
十一一娘一起身要送他们：“你们路上小心点。”
两兄弟齐齐点头，贞姐儿来了。
“大姐你来迟了！”徐嗣谆显得比平常都要活泼，“我和五弟已经给母亲和父亲问过安了，就要去学堂了。”
贞姐儿脸色微红，辩道：“我去给母亲摘花了。”
徐嗣谆这才注意到跟着她身后的小鹂手里抱着个天青色的胆瓶，里面挺了四、五枝碗口大的山茶花。
贞姐儿上前给十一一娘一行礼。
“母亲，”她接过小鹂手中的胆瓶，“一品红，您看这个好不好看？是我特意吩咐季庭媳妇养的——用这个暂时代替木芙蓉，待过几天，又有玉兰花了。”
十一一娘一爱一在窗台插大朵的花，家里的人都知道。虽然有暖房，可受技术限制，并不能一年四季都能供一应。这山茶花少了木芙蓉的恣意，却多了木芙蓉的庄重，何况是贞姐儿特意送来的。
“好看！”十一一娘一笑着接过胆瓶，“很好看！”又道，“这个季节，要季庭媳妇帮你养茶花。季庭媳妇被你吵得头都痛了吧？”
贞姐听着抿了嘴笑，并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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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们，实在是不好意思，整风会，然后没敢开溜！
大家先看早稿，我捉虫去！
第三百七十七章芳菲（中）
第三百七十七章芳菲
十一一娘一将胆瓶一交一 给琥珀，为贞姐儿引见杨氏：“这是杨姨一娘一！”
贞姐儿笑着和她见了礼，然后亲一亲一热一热地挽了十一一娘一的胳膊。
徐嗣谆就拉了徐嗣诫要走：“……赵先生让我们早点去，说今天要教我们做风筝！”
“那你们快去！”十一一娘一将两人送到了门口，“到时候我们到后花园去放风筝。”
徐嗣谆和徐嗣诫笑眯眯地点头，手牵着手走了。
贞姐儿去了东次间，十一一娘一等人回厅堂坐了，问了杨氏几句“住得习惯不习惯”，“还缺不缺什么”之类的话。
十一一娘一一开口说话，那杨氏就恭敬地站了起来，待十一一娘一问完，她忙道：“夫人给我安排的院子和我在家时住的十分相似，我看着就觉得亲切，像回到家里似的。东西却比家里置办的还齐备——仅衣架就有分大、中、小各备了一个。我在家里的只有一个。”然后特别提到文姨一娘一，“……待人热心爽一快，像姐姐似的。我初来不懂事，多亏有她指点。”
文姨一娘一听了打着哈哈：“不敢当，不敢当。指点说不上，只能说我进门的早，知道的事多，你问些什么我能答得上来罢了。”
“文姐姐待人真是谦逊。”杨氏夸她，神情很是真诚。
十一一娘一想到今天文姨一娘一的异样，笑道：“既然这样，你有什么事以后就直接跟文姨一娘一说吧！我在孝期，不常出来动走。你新进门，有个知根知底的人陪着，我也放心些。”然后朝着文姨一娘一微笑颌首。
文姨一娘一见她笑容一温一 和，眸子却一闪一闪的，微带着几份狡黠，不由一愣。
杨氏已恭声应喏。
十一一娘一就端了茶。
几位姨一娘一鱼贯着退了出去。
杨氏立刻挽了文姨一娘一的手：“文姐姐，平常我们也不用服侍夫人梳洗、早膳吗？”
文姨一娘一只觉被她挽着的胳臂铅一样的沉，勉强地笑道：“夫人待人十分宽和，并不要我们在跟前立规矩。”
杨氏听着就长长地吁了口气，笑道：“来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不曾想遇到姐姐这样热心的，还遇到了夫人这样敦厚的。这可真是我的福气！”
文姨一娘一讪讪然地笑了笑，拒绝杨氏提出来去她屋里坐坐的邀请回了自己屋。
“秋红，”她鞋也没脱就倒在了临窗的大炕上，“得赶紧想想办法才行。照这样下去，我们迟迟早早要卷进去的！”
秋红不以为然地笑道：“姨一娘一有什么好怕的？您不是说，侯爷如今和夫人一条心吗？从前您还担心奉承了先夫人得罪了侯爷，奉承了侯爷得罪了先夫人。现在只要一心一意跟着夫人走就行了，比从前可容易多了。”一面说，一面给文姨一娘一脱鞋，“难道还比从前更艰难不成？”
“你不懂！”文姨一娘一上了炕，“我看那杨氏漂亮不说，还沉得住气，十分能忍，可不是个简单的。我就怕到时候……”说到这里，她缓缓地收了音。
“怕到时候怎样？”秋红听着十分好奇，帮文姨一娘一搭了床 夹被，忍不住道，“您是怕夫人斗不过杨氏吗？可就算是斗不过，夫人也是正室。侯爷多多少少要给几份体面。我看夫人待身边的人都挺好的。像冬青、滨菊，是从小服侍她的，她一直带在身边照顾着。我们要是帮了她，到时候夫人也不会丢下我们不管。大不了就像先夫人在世的时候一样，不受侯爷待见罢了。再说了，就算我们不帮着夫人……”她说着，语气顿了顿，把“侯爷还不是一样不待见我们”的话给咽了下去，然后脑袋一转，换成了“夫人要我们帮她，我们敢不帮她吗？”又想到文姨一娘一的心事，“何况大小姐以后要依仗夫人的地方多着呢！”
文姨一娘一听着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你让我仔细想想……”
秋红不敢打扰，轻走轻脚地出了门。
送走了几位姨一娘一，十一一娘一先去看了看在东次间绣花的贞姐儿，然后去了内室。
徐令宜歪在迎枕上睡着了。
十一一娘一帮他一抽一了迎枕。
徐令宜睡眼惺忪地望了她一眼，翻了个身又睡了。
十一一娘一帮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吩咐竺香给徐嗣谆包饺子，在西次间吃了早饭。见徐令宜还没有醒，她先去了太夫人那里。
知道徐令宜喝多了酒，太夫人嗔道：“你以后要多劝劝他，不能由着他的一性一子一胡一 来。”
“不过是偶尔为之。”十一一娘一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提到徐令宜要请太医来给他瞧瞧的事，“侯爷是个有主见的人。”
媳妇不管，婆婆有些担心；可媳妇真把儿子管着了，更担心。
太夫人不再言语。催她回去：“……老四身边也得有个照顾的人！”
十一一娘一辞了太夫人回了屋。
太医过来了。
帮徐令宜把了脉，开了几剂药，建议道：“……最好做成药丸，酒后不舒服就服两粒。”
徐令宜觉得这主意不错，让临波拿着药方去抓药做药丸。
这下好了，有恃无恐了！
十一一娘一从屏风后面出来，一面腹诽着，一面给歪在床 上的徐令宜斟了杯茶。
有小厮跑进来：“顺王来了！”
十一一娘一起身回避。
徐令宜却道：“也不是什么外人，你也见见吧！”开始语气还有些迟疑，越说越坚定，“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见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在她的认知里，这表示认同。在他的认知里，又是什么呢？
十一一娘一凝望着徐令宜，目光有些晦涩。
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见枝头嫩黄的叶芽。
杨氏微微地笑了起来，刚才端秀的脸庞立刻明媚起来。
“小姐！”杨妈妈托着黑漆百合忍冬花镙钿茶盘走了进来，“是上好的碧螺春。”眼底忍不住露出几份欢欣。
“改口叫姨一娘一吧！”杨氏望着自己的一乳一娘一，神色一敛，“以后都要叫姨一娘一，再也没有‘小姐’这个称谓。”
“是！”杨妈妈恭敬地应喏，垂睑将茶盅放在了炕几上，脸上流露出许些的悲怆。
“有什么好伤心的。”杨氏笑着端了茶，“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纵是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也怨不得别人。何况你看我现在，住的是高屋广厦，穿的是绫罗绸缎，家里也有人照顾，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语里不禁带了几份嘲讽。
“小姐！”杨妈妈想到徐家的轻怠，不由眼眶一湿，“都怨太太……”
“这样的话再也不要说了。”杨氏掏出帕子递给杨妈妈，低声说着心里话，“她只是更心疼儿子罢了。我也知道，小罗氏一个庶女出身的继室，却能得到几位少爷小姐的敬重，决不可能是个一温一 柔宽和之人。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难道还比进宫更凶险不成……”
顺王是个白白净净的大胖子，走进来的时候先看见他被紫一红一色湖绸裹得紧紧的将军肚，然后才看到他如满月般的脸。
十一一娘一微讶，忍俊不住微微一笑。
她曾在宫里的典礼上远远地见过顺王妃几次。如果说顺王是肉包子，那顺王妃就是芦柴棒……
而顺王见屋里有个美娇一娘一，颇为吃惊。
“是拙荆罗氏。”徐令宜简单地说了一句。
“哦！”顺王恍然，“原来是夫人啊！”
十一一娘一笑着曲膝行礼，吩咐小丫鬟搬了太师椅放在床 边，奉茶上点心。
顺王转动着他肥胖的身材，有些笨拙地坐在了太师椅上，眯着小眼睛和十一一娘一寒暄：“……上次你要我做的那个百宝箱，用着还适合吧？”
十一一娘一大窘。
自从那个变异的魔方从内务府拖回来以后，她就把它放置在了库房的最深处，想一想都汗颜。
徐令宜看到她有些不自在，想到她从来没把那东西拿出来用，又是他没有见过的稀奇东西，多半是从什么古藉看到，然后想当然让人做的，结果根本不能用。
“不过是让你帮着做了件百宝箱而已。”他笑着调侃顺王，“你倒邀起功来！”
“没有，没有！”顺王嘿嘿笑道，“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然后又笑吟吟地望着十一一娘一，“夫人，我听说你开了个绣楼。过两个月就是端午节了，宫里要添些五毒补子。因数量不多，内务府出的价钱又不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绣楼。我正寻思着要不要把这价钱涨一涨，再找一家楼绣。要是夫人感兴趣，可以差了掌柜的到内务府找我。”
十一一娘一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道：“多谢王一爷 。只是我那喜铺只有四、五个绣一娘一。这补子又是十分讲究的物件。我这时冒冒然答应了，要是绣一娘一绣不好，到时候一交一 不了差误了大事不说，还连累着您脸上无光。不如让我明天和绣铺的师傅商量一下，再差了掌柜去找您。您看如何？”语气很真诚。
顺王微微一怔，然后哈哈大笑着瞥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早已垂了眼帘低头啜着茶。
“夫人说的有道理，”顺王神情极其愉悦，笑得如弥勒佛，“那我就等你的信好了。”说着，他又瞥了徐令宜一眼。
※
昨天开会，今天开会，明天还开会……呜呜呜……
第三百七十八章芳菲（下）
第三百七十八章芳菲
晚上送走了顺王，徐令宜道：“顺王这个人看上去嘻嘻哈哈，行一事却很稳当。要不然，皇上也不可能让他掌管内务府了。他与我私一交一 甚密，素知我的脾气。既然觉得这生意能做，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你的喜铺刚起步，能时不时地接接这样的小生意，多多少少能有些进帐。”
言下之意如果是顺王关照的生意，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十一一娘一并没有惊讶。
既然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彼此之间应该知之甚详才是。顺王明知道徐令宜不喜欢身边的人和内务府扯上关系，他还当着徐令宜的面给自己介绍生意，肯定是觉得徐令宜不会反对。再想想当时徐令宜虽然一副置身世外、顺王却透着几份戏谑的举动，此刻的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语重心长的关心，她不由猜测徐令宜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甚至怀疑起这桩生意原来就是徐令宜去打的招呼……
念头一闪而过，十一一娘一吓了一跳。
做内务府的生意，凭的是关系，只要关系到了，那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不知道有多少人宁愿贴钱进去接些像添制补子这样的小生意先把关节打通，然后再跬步千里，慢慢蚕食，成了富甲天下的大贾。元一娘一、文姨一娘一的例子就在眼前。徐令宜又怎么会犯同样的错误？
这样一想，她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无论真相是如何，顺王、徐令宜都是好意，她笑着解释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与其到时候辜负了顺王的一番美意，还不如事先仔细思量，谨慎些行一事的好。”
她是说做事要“以诚相待、言而有信”吧？
徐令宜一边听，一面笑望着十一一娘一。
他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十一一娘一时的情景。
也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要不是当时他怕别人闯进来仔细地打量了房子一眼，只怕不会注意到她。
认真一想，不管是面对大太太的不公还是三嫂的自私，不管是面对丫鬟失德还是妾室的纷争，不管是面对自己的冷峻还是李夫人的奉承，甚至是元一娘一留下来的陪嫁，顺王带来的商机，她始终谧如静水，保持着宽和、淡泊心态。
为人诚信，不浮夸。
她从来都有自己的主张。既不随波逐流，也不孤傲狷介，既不阿世媚俗，也不曲高和寡。如湍中磐石，任你风吹雨打、湍流缓急，我自有胸壑。
念头一闪而过，他不由仔细地打量十一一娘一。
乌黑的头发很随意地绾了个纂，耳朵上垂了赤金海棠花耳坠，穿了那件常穿的缥色小袄，紧紧俏俏贴在身上，显得胸脯鼓鼓，腰肢细细的，勾勒出一副玲珑的曲线来。
徐令宜心中微动。
十一一娘一好像又长大了些。这件衣裳都有些小了……
思忖间，有更鼓声隐隐传过来。
倾耳细听，已是亥初。
十一一娘一听着就笑着站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了吧！”却并不叫小丫鬟进来服侍徐令宜更衣。
接道理，妾室进门有三天的吉日。昨天他醉酒歇在了这里。今天是第二天……
徐令宜点了点头，叫了春末进来给帮他更衣。
十一一娘一半晌才回过神来。
心不在焉地盥洗出来，徐令宜正歪在外侧床 头看书。见她过去，也没有让的意思。
十一一娘一有些郁闷地从床 脚爬到了内侧。
“你先睡吧！”不知道是本什么书，徐令宜看得津津有味，跟她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十一一娘一“哦”了一声，倒头睡下。
徐令宜的身材高大，她睡在他的一阴一影里，倒也不觉得刺目。就是想起杨姨一娘一的事，觉得有些棘手。
他这样模棱两可的，她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安置杨氏好——杨氏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妾室，徐家之前也没有先例，她的生活起居、日常嚼用总得定个规格出来吧！
她几揪了头看，徐令宜的眼睛都盯在书上，有一次还发现他在笑。
十一一娘一只好主动问他：“侯爷，杨姨一娘一那边，您有什么打算？”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徐令宜“扑哧”一声轻笑。
十一一娘一愕然，支身望去，就看见徐令宜急急地翻了一页书，然后又聚一精一会神地看了起来。
根本就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十一一娘一颓然地躺下，决定不再理他，数着小绵羊睡着了。
身后有轻一盈而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徐令宜知道她睡着了。
像个孩子似的，天大的事，落枕就睡了。
念头一起，他心里一个小小的角落就化成了水，轻轻地荡漾了一下。
徐令宜轻轻地翻了个身。
十一一娘一偎依在他身边，侧身而眠。乌黑的头发云一样堆在大红满池娇的枕头上，朦朦胧胧的昏黄灯光中，她的皮肤细腻白皙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像羊脂玉，又像细瓷。
他笑着帮她把落在腮边的青丝拂在耳后，笑着坐起身来准备吹灯歇息，眼角的余过却扫过十一一娘一修长的脖子，自有主张地落在了她的胸口。
雪光一般肌肤，让那白色的淞一江一 三棱布做的中衣都变得颜色黯然起来。
他想起她穿着那件缥色小袄时的婀娜多姿来。
伸手想进去捉住她胸前那还稚一嫩的玉兔，指尖却碰到了她挂在胸口玉牌。
那玉牌是他送的及笄礼物，雕了三一阳一开泰的吉祥图案。好像很喜欢。还编了个梅花攒心的大红络子贴身挂在了胸前。
鲜艳夺目的大红色络子，洁白无暇柔软身材，还有那随着那玉兔跳跃的玉牌……幻化成了动人心魂的眩目*光，让他的**如决堤的海，汹涌而至。
“默言……”他半覆在她的身上，一面贴着她的耳朵喊着她的小字，一面解了她的衣带。
或者是感觉到来自身一体的压力，十一一娘一小小挣扎了一下，雪白圆一润的肩头就从被徐令宜压着的中衣里解出来，一裸一露在了空气中，散发着甜甜的香味。
徐令宜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宫里赏的那甜美多一汁的大白桃来。
他毫不犹豫地就轻轻一咬了一口。
十一一娘一一声惊呼醒过来。
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大太太去世后，他虽然歇在自己屋里，却一直……怎么今天突然……
“侯爷！”她一边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娇纵口吻喊着徐令宜，一边推搡着他，“妾身还在孝期呢！”
出了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所以父母死后，在室女要守三年，出嫁女只要守一年。因在夫家生活，过了七七，有些事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可如果闹出个什么意外被人捉了把炳，也是件让人抬不起头来的事。
可她那力道对徐令宜来说如蚂蚁撼树，哪里能动他半分。
“我知道。”徐令宜眉眼含笑地望着她，“给我看看！”然后握了她的手朝他身下探去。
十一一娘一像被烫着了似的缩手。
徐令宜知道她不喜欢，也不勉强，只凑在她耳边低语：“给我看看！”
十一一娘一还没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上衣却被徐令宜褪了个干净。
她这才明白徐令宜说的看看是什么意思。
“不要！”十一一娘一伸手去够被他丢在床 旁的中衣，却被徐令宜乘机褪了亵裤。
十一一娘一跌在床 上，又惊又羞，一胡一 乱扯了东西就往身上裹。
徐令宜见她脸色通红，不敢太过份，忙把她抱在怀里，用被子裹了，又是亲，又是哄：“……给我看看！”还握了她的手探到他下一身去，却不像上次一样让她轻易地挣脱。
十一一娘一只觉得脸像火烧。
徐令宜放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
他坚一挺的**就戳着她的俏一臀一，十一一娘一想着他这些日子一直在自己屋里，别过脸去，抿了嘴不做声。
徐令宜就掀了小小的被褥缝朝里看，在她耳边喃呐：“……腰还和以前一样细……别人说肤若凝脂，多半就是你这样的了……”
十一一娘一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先是拽了被子左支右绌挡，后来见越说越没谱，瞅着机会推了他就跑。结果被徐令宜伸手就捉了回来，还顺势被压在了身下，兵临城下。
“徐令宜！”十一一娘一真的怕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别怕！”他一温一 柔地抱着她跨一坐在了自己身上，“有我呢！”然后亲一吻着她的面颊，一点一点地进入了她的身一体。
“不行！”十一一娘一挣扎着，腰肢却被他禁锢，只能清晰地感受自己被攻陷。
“徐令宜！”十一一娘一身一子僵了起来。
“默言，”他用被子裹了十一一娘一，“别怕，有我呢！”
有他？
十一一娘一望着徐令宜。
他的目光火一辣，却也真诚，迸射一出耀眼的光芒来。
她想到那场半途而废的欢一愉，想到半夜的那杯一温一 水，想到他酒醉时紧闭的唇……
十一一娘一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揽了徐令宜的脖子，把主动权一交一 给了他。
身一体如在惊涛骇一浪一里颠簸，而徐令宜抱着那软苦无骨地依在自己怀里的人儿，狠不得把她一揉一到自己的身一体里才好，一温一 柔时想着肆意，肆意时又想着一温一 柔，只苦了十一一娘一，一会是火，一会是水，不知道如何是好，抱着徐令宜细细地一抽一泣起来。
昏昏沉沉时，有人在她耳边道：“默言，这里是永平侯府，你是我徐令宜的妻子。”
十一一娘一睁大了眼睛，看见徐令宜在紧急头退出了自己的身一体。
被子里充满了栗子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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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今天做了肉汤，主要是想贿赂一下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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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会陪女儿去西安考试，要到3月1号能才回来。所以这几天的更新时间有些不稳定，然后周末的双更没办法更新了。不过，我一回来就会补上的，不便之处还请大家多多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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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晚春（上）
第三百七十九章晚春
十一一娘一伏一在徐令宜怀里，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里是永平侯府，你是我徐令宜的妻子。”
她耳朵嗡嗡作响。
很多以前被忽视，或选择遗忘的人和事都一一从脑海深处跳了出来。
心里就像开了水一样，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热气腾腾地翻滚着。一会儿感觉有些酸，一会儿感有点涩，一会儿感有苦……纠缠在一起，让她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有些事，她从来没想过会得到；有些事，她从来没想过会发生。
可一切的一切，都印证着某种迹象。
怎么会这样？
她把头埋在徐令宜的肩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好！
徐令宜随手摸了件中衣帮她拭着背上的薄汗。
“怎么了？”见她身一子有些僵，他低声地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从前他没敢像今天这样随一性一恣意。
“没，没事！”十一一娘一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徐令宜，她脑子还有些糊。
徐令宜不相信。
十一一娘一是个很能柔顺的人，有时候受了伤也不做声。
他仔细打量她，如往常一样被她推开：“就是有点累！”
徐令宜望着她眉宇间闪过的一丝慌乱，哪里还不明白。
十一一娘一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他何尝又不知道她的心思。从颁懿旨到杨氏进门，她看似镇定自若之下的患得患失，犹豫不安，迟疑彷徨，他都看在眼里。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懿旨已经接了，日子也定了，这时候说什么已经太迟了。只有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还好十一一娘一从来都不是那种自怜自一爱一地躲着钻牛角尖的女子，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徐令宜欣慰地笑了笑，用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轻柔动作吻了吻十一一娘一的鬓角：“要不要喝水！”
十一一娘一像株水仙花似的，看上去用个陶罐就能养，实际上又要沙好，又要水好，还喜一阳一光一温一 暖一爱一干净，娇滴滴的，要养好不容易。
事后她喜欢喝杯一温一 水。
十一一娘一胡一 乱地点头，就着徐令宜端着的茶盅喝了几口水，心情微定。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有些事只要不挑明，就可以装糊涂。
但到底如同窥视到了自己不该看的东西般，十一一娘一心里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坦然，这样跪坐在徐令宜的膝上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她脸色微红：“明天我还要和简师傅商量绣补子的事，我先睡了！”
却被徐令宜胳膊紧紧地箍着：“我们说说话！”
这个姿势……
十一一娘一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一子。
却让徐令宜本已退却的**又开始复苏。
十一一娘一大为窘迫，徐令宜却有些惊讶。
他一向能控制自己。
不免有片刻的犹豫。
十一一娘一年纪还小……也不算小了……去年已经及笄了……像她这么大的，很多都已经做了母亲……
又想到十一一娘一在自己身下如花般绽放的美妙滋味时，徐令宜顺应了自己的本能，在她耳边低低地喊了一声“默言”……
宋妈妈和往常一样，脸上挂着亲切又不失庄严的微笑指使小丫鬟们重新铺上干净的被子、被褥。十一一娘一则和服侍自己梳洗的琥珀说着话，尽量不去注意罗帐内的动静：“……这样说来，已经开始大吃大喝了？”
年前滨菊诊出喜脉，万家高兴得不得了，把滨菊接回了庄子照顾。因为头三个月里，不好见外客，十一一娘一这几天才派了个小厮去给滨菊送了些吃食。
“何止。”琥珀帮十一一娘一插了赤金镶和田玉葫芦的簪子，“说一天能吃四顿，害得她婆婆一天要生四次灶。万姐夫也有空就往家里跑。”她说着，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要是生的是个女儿……”
“你看‘好’字是怎么写的？先有女，后有子。”十一一娘一和她闲扯，“先生女儿是个好事……”
十一一娘一轻松的絮叨、琥珀凑趣的口吻，窗台上大红的山茶花，忙着收拾床 铺的丫鬟、婆子，形成了一副一温一 馨却又生气盎然的场景。让在院子里练完拳进门的徐令宜静静地在门口站了片刻。
十一一娘一心情好起来，家里的气氛也跟着好起来……
他眼底深入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意，然后大步进了内室。
“又歇在了正房？”
刚起床 拥被而坐的文姨一娘一有些惊愕地望着秋红。
秋红点头，低声道：“我还看见宋妈妈亲自带着抱了换洗被褥的小丫鬟去了浆洗房。”
文姨一娘一听着表情有些一阴一晴不定。
秋红想到十一一娘一把杨姨一娘一交一 给了文姨一娘一，忧心忡忡地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文姨一娘一听着就瞪了秋红一眼：“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觉都睡不安生吗？”
她话音刚落，玉儿跑了进来：“姨一娘一，姨一娘一，不好了，杨姨一娘一过来给您问安了！”
文姨一娘一和秋红不由面面相觑，然后忙起身更衣，吩咐玉儿：“请杨姨一娘一先到厅堂里坐坐，说我这就来！”
玉儿应声而去，文姨一娘一催着秋红：“快，快帮我梳头。”又喃喃自语，“怎么这么不省心啊！你盯着我一个失一宠一 的姨一娘一干什么啊？”
相比文姨一娘一此刻的懒散，秦姨一娘一却早早就起来了，这是她做丫鬟时养成的习惯。
梳洗一番后，她先去菩萨面前上了柱香，这才回内室坐下，由翠儿服侍着吃了几块点心。
这也是做丫鬟时养成的习惯——一早去服侍人，谁知道会被派些什么差事，先吃点小食糕点垫垫肚子，就是赶不上早膳的时候也不至于饿得发慌。
说起来，这还是碧玉告诉她的。
秦姨一娘一原本笑盈盈的表情滞了滞。
然后起身净手到安置神龛的暖房又敬了三炷香。
出来时翠儿正拿了几个铜子打赏来报信的小丫鬟。待那丫鬟高高兴兴地谢了赏，秦姨一娘一道：“怎么说？”
“歇在正房了！”翠儿一面打量着秦姨一娘一的神色，一面低声地道。
秦姨一娘一的脸果然就变了颜色。
她踌躇片刻，转身又去了暖房。
上了三炷香后出来吩咐翠儿：“你去让人给济宁师太带个信，说我要给二少爷做做法事。”
翠儿听了有些意外，提醒她：“姨一娘一，马上就要到四月初八了……”
“让你去，你就去好了！”秦姨一娘一有些不耐烦地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嘴了！”
她前面院子里就有砸东西的“哐当”声传过来。只是隔得太远，不管是秦姨一娘一还是翠儿，都没有听见罢了。
等早膳的时候，几位姨一娘一鱼贯着来问安。
第一个进来的是乔莲房，然后是文姨一娘一、秦姨一娘一和杨姨一娘一。
乔莲房穿了件天蓝色宝瓶纹夹袄，梳了坠马髻，簪了朵酒碗口大的黄色芍药，手里捧着的水晶盘里还湃了三株红色的，一株粉色的，一株紫色的。
“姐姐，”她笑盈盈上前曲膝给十一一娘一行了礼，“今早才开的，我选了几朵开得好的拿过来给姐姐戴。”说完，笑着将水晶盘子放到了炕桌上。
现在还不是芍药开花的季节，但徐家有暖房，常有提前一、两个月的时节花卉。
文姨一娘一、秦姨一娘一和杨姨一娘一行礼后则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了一旁。特别是杨氏，站在最后面，眼角都没有瞟一下坐在十一一娘一对面炕上的徐令宜。
十一一娘一笑着拿了一朵大红色的。
花一瓣繁复，花色娇一艳：“很漂亮。”
乔莲房笑道：“我替姐姐簪上吧！”
十一一娘一没有戴花的习惯，敷衍道：“等我梳坠马髻的时候再簪也不迟。”然后指了琥珀：“让几位姨一娘一也挑了各自喜欢的吧！”
文姨一娘一听了忙道：“难得夫人一番好意，我也跟着沾沾光——寻常人家这时候别说簪芍药花了，只怕芍药花的花骨朵都还没看见！”说完，挑了朵粉色的簪在了鬓角。
秦姨一娘一看了就挑了那朵紫色的。
还剩下一朵大红色的。
杨姨一娘一笑着拿了：“不听夫人的一席话，我还不知道这簪花也有讲究。还好没有冒冒然地簪了，要不然，恐怕要贻笑大方。”她今天绾着纂儿。又道，“我听人说牡丹是花中之王，这芍药是花中君子。又是在桃李花开的季节绽放的，不簪实在是可惜了，簪了不免不合夫人之话。”说完，她曲膝给十一一娘一行了个礼，“夫人，要是您同意，我想把这朵花送给我们大小姐。”
文姨一娘一、秦姨一娘一和乔莲房听了都微微一怔，徐令宜更抬头打量了她一眼。
十一一娘一就端起茶盅来慢悠悠地啜了一口，笑道：“难得你有这个心。那就送给大小姐吧！”
杨姨一娘一就笑着将花重新湃在了水晶盘子里。
徐令诫和徐令谆来问安，屋子里热闹起来，也就把这件事给打断了。
待贞姐儿来后，十一一娘一遣了几位姨一娘一，吩咐绿云去请简师傅，和徐令宜、孩子们一起吃了早膳，去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正坐在临窗的大炕前写字，见他们进来搁了笔。
请过安，徐嗣谆和徐嗣诫好奇地踮了脚看。一个念“葛巾、玉板”，一个张大了眼睛问：“祖母，您也会写字吗？”惹得太夫人呵呵直笑，让杜妈妈赏了他一匣子虾须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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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西安，刚刚安顿下来。
OO~
发现西安的店名起得都好大气啊，不亏是六朝古都啊！
第三百八十章晚春（中）
徐令宜却有些明白，笑道：“您身边又有丫鬟要放出去了吗？”
“魏紫和姚黄年纪都不小了。”太夫人点头，笑着把写了字的笺纸推给十一一娘一看：“我正琢磨着，要是再进两个小丫鬟，就叫葛巾和玉板好了。你觉得怎样？”
“好啊！”十一一娘一笑道，“家里花一团一 锦簇的才热闹！”
太夫人身边的丫鬟多用花的名字。
徐嗣谆就牵了徐嗣诫告辞——时候不早，他们要去上学了。
太夫人亲自送到了院子门口，有小厮过来说马左文马大人来访，徐令宜去了外院，太夫人就遣了屋里服侍的，留十一一娘一和贞姐儿说话。
“魏紫和姚黄的事，我让白总管给我留了下心。有几个我看着不错，我们合计合计。”太夫人把大致的情况说给十一一娘一听，“一个的父亲是库房里的管事，为人谨慎，行一事勤勉。一个的祖父曾做过我们府里司房管事，去年春天时回家养老了。前些日子府里正好有个值夜的差事，他求到我面前，老四就把他孙子安置了，如今在府上当差；一个祖辈上曾做过我们府里的管事，现如今在外面开了个不大不小的铺子，想从我府里娶个大丫鬟回去做儿媳……”然后又说了几个，最后问十一一娘一：“你看，哪个配哪个好一些？”目光却落在了立在一旁的贞姐儿身上。
贞姐儿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姐，太夫人当着贞姐儿说这件事的时候十一一娘一就有点奇怪，此刻哪还不明白，太夫人分明是在指点贞姐儿管家。她配合太夫人的意图，笑道：“魏紫和姚黄是您身边贴身服侍的，一性一子怎样，您最清楚不过了，这媒人也只有您最合适了！”
太夫人听着笑了几声。
“魏紫和姚黄都只有十来岁就在我屋里，在外面开铺的家道虽好，我却舍不得她们嫁到外面去吃苦。我看，魏紫就是配了祖父曾在我们府上司房里当了管事的那家，姚黄就配了在库房里当管事的那家。”
十一一娘一心里一听就知道缘由。
太夫人却细细地跟她分析：“去年府里辞了一批老管事，虽然给的荣养金都不低，可到底不比在府里，月例之外还有暗帐。有些人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想着法子把孩子送到府里来当差。因对外说是出府荣养，有些资质好的也就收了下来。只是这样一来，有些人看了不免眼红。魏紫是跟着姨母进的府，正好和这家结亲。一来可平息那些谣言，二来如果那孩子哪天不想在府里当差了，她跟着回老家也走得脱身。姚黄不同，她是家生子，我把她嫁给库房管事的儿子，她也就不用离家了。而且那些后来提携起来的管事见我们徐家的人给他们掌脸，做起事来也就会尽心了。”
服侍过太夫人的，可不比寻常的丫鬟。这样一来，不仅安一抚了出府荣养管事们的不满，还抬举了现任的事管们。
贞姐儿听着若有所思。
太夫人微微颌首，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然后和十一一娘一说起元一娘一的祭拜来：“……供了三牲祭品，到时候大家去上柱香吧！”
十一一娘一这次来，也是想和太夫人商量这件事，既然太夫人心里已有了主张，她应喏，然后差了绿云去跟外院的管事说一声，让他们准备好元一娘一祭拜需要的祭品，陪着来给太夫人问安的五夫人说了会话，正要告辞，绿云来回：“……威远侯家的五小姐定了四月初六出阁。赵管事让我把给太夫人、四夫人、五夫人的请柬带了进来。”
“哎呀！”五夫人听了笑道，“明远出嫁的日子终于定了！”
“她要再不定日子，慧姐儿怎么办？”太夫人笑着，说了说燕京近些日子嫁女娶媳的事，又议着哪家送多少随礼之类的话，特别问起五一娘一的儿子鑫哥的周岁礼：“……我要是没记错，应该就在这几日？”
“您记一性一真好！”十一一娘一笑道，“是四月初二。”
“到时候记得提醒我一声。”
十一一娘一笑着应了，送太夫人去了佛堂礼佛，大家这才各自散了。
她回到正厅处理了几件家务事，简师傅来了。
自从喜铺开业，简师傅和秋菊都搬到喜铺去住了，刘元瑞两口也都去了喜铺帮忙。一个帮着赶车，一个帮着做饭、在十一一娘一、甘太夫人和简师傅之间传话。
听说顺王帮着介绍了一桩买卖，简师傅忙道：“这件事侯爷可知道？会不会让你为难？”
“不会。”十一一娘一把事情的经历大致说了说，“……顺王给了我们机会，我们也要能把握才行。”
简师傅这才露出几份欢喜的笑容：“你放心。一江一 南不知道出了多少封疆大吏，只怕燕京的绣一娘一还没有我们一江一 南的绣一娘一绣得补子多。”
十一一娘一放下心来，和简师傅又商量了几个细节，简师傅起身告辞，差了大掌柜去内务府见顺王。
第二天来回她：“东西不多，出的价钱也合适，掌柜的当场就应了下来。”
十一一娘一听了不免有些高兴，拿出闲暇时间画的几副花样子给简师傅。简师傅见用笔不多却栩栩如生，大感兴趣，两人为用色用线讨论了大半天。
文姨一娘一却望着炕桌上的一对白色宝相花的袜子忐忑不安地在家里踱着步子。
秋红看着忍不住劝道：“姨一娘一，您就别担心了。照顾杨姨一娘一是夫人一交一 待的差事，杨姨一娘一因此帮您做了双袜子，那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夫人是个通情达理之人，难道还会因此而责怪您不成？您要是实在担心夫人误会，”她说着，语气微顿，“您帮大小姐在乌镇订的一批大环绵不是送到了吗？要不，您拿这个当借口去见夫人，随口提提杨姨一娘一给您做了双袜子的事？”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文姨一娘一听着停下了脚步，“侯爷没让杨姨一娘一给夫人敬茶，又一连三天歇在了夫人的屋里。我要是还看不出侯爷是什么意思，那我就是个榆木疙瘩了。夫人如此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时候，别说杨姨一娘一不过是送了双袜子给我，就是送银钗金簪给我只怕也不会放在心上。”她说着，露出犹豫的表情，半晌才低声道，“我是在担心秦姨一娘一？”
“秦姨一娘一！”秋红有些意外，随后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你是说秦姨一娘一请了济宁师太来府的事吗？”她说着，笑了起来，“济宁师太可不是个糊涂人。虽然是秦姨一娘一请的她，可她却是先去见的夫人，还送了夫人一尊开过光的青花瓷的花觚，过了明路的。就算侯爷不喜欢，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只怕也不会说什么。”然后又奇道，“夫人，您怎么突然担心起秦姨一娘一来？这么多年了，您对她一直尊敬有加，可她对您看着热呼，关键时候却一声不吭了。您现在好不容易和夫人走到了一起，我们虽然不至于害她，但也用不着因为这个惹得夫人不高兴啊？我看，您还是少管秦姨一娘一的事了，她有二少爷，厚实着呢！”
文姨一娘一听着坐在了炕上：“就是因为她有二少爷，所以我才担心啊！”
秋红听了不解道：“我们又不会跟她争什么，她有什么和我们过不去的？”
文姨一娘一嘴角微翕，正犹豫着，有小丫鬟进来：“姨一娘一，乔姨一娘一来了！”
“她来干什么？”文姨一娘一很是诧异，小声嘀咕一声，“平时不登门，临时抱佛脚，只怕没什么好事。”但还是吩咐小丫鬟：“请她进来吧！”一面说，一面下炕去了厅堂迎她。
秦姨一娘一眉头紧锁，眼角的细纹更明显了，让她看上去有些憔悴。
“……我总觉得，自从前年过年，我就有些不顺当，师傅，您看，能不能帮我问问菩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秦姨一娘一身一子微倾，小声地和坐在她对面的济宁师太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解解我的运？”
济宁在心里算了一下。
前年过年，也就是十一一娘一进门以后，再联想到去年夏天徐府的二少爷去了乐安书，她立刻明白过来。
妻妾之争，向来血腥。一个不慎，背黑祸的就是她们这些人。况且慈源寺之所以有今天，可不是靠哪个小妾捐的香油钱。所以她一向有所为，有所不为。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燕京立足了。
“那我给你做道表吧？”济宁笑道，“帮您看看你这几年到底走什么运！要真是运道不太旺，我帮你做几场法事！”
秦姨一娘一听了忙道：“不知道要多少银两？”又笑道，“我虽然只是个姨一娘一，可侯爷素来喜欢我们家二少爷。衣料布匹、字画器皿赏了不少，”说着，扯了扯身上柳绿色云纹一团一 花褙子，“要不然，我哪能穿一江一 南造册的贡品啊！”
济宁笑道：“姨一娘一和我不是别的什么人，姨一娘一又每年都孝敬菩萨。谈钱就不亲一热了。我看，这次我就收些香纸钱好了。”
秦姨一娘一想到她上次也说不谈钱，却收了自己三十两银子。笑道：“那我给多少香线纸好？”声音比平时说话显得紧绷。
济宁听着在心里哂笑，脸上却露出一副爽一快的表情：“五两银子就够了！”
秦姨一娘一的脸一下子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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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里的朋友很热心地介绍了西安好玩、好吃的地方，可惜没时间去~~~~~~~~口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