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怎么说起的?
清澜不由挑了挑眉,不卑不亢道:“王一爷铮铮铁骨,最是正气凛然,只要皇上所命,哪怕前头有万千敌兵,也是眉头皱都不皱地冲上前去,纵然刀兵加身也决不后退一步!可是试问太妃一娘一娘一,私底下曾见到过王一爷满身旧伤,一逢一阴一风湿冷便酸痛难忍,终夜辗转难眠?”
众人见颖亲王妃眼睛微红,突然慷慨陈词激动起来,不由都有些惊诧。
不待众人开口,清澜又道:“王一爷于公胸怀磊落绝无偏差,于私更是从未有愧于心!”转而突然直直盯着王暮烟道,“听母妃说王小一姐因为令尊早年定下的婚约,甘守清贫不肯嫁进王府。可惜又因令尊私心,王小一姐不得不委屈求全与王一爷定下亲事。成亲当夜便举刀欲自刎,宁愿与那书生在黄泉相会——”
王暮烟感受到众人惊诧鄙夷的目光,不由心中大急。怎么颖亲王妃一上来便先发制人说个不停,与太妃一娘一娘一的策略不一样,如此下去怎么了得!便抬起头急急插话:“不是这样……”
“怎么不是这样!”清澜打断她,“本妃当时听闻,心里还极为佩服小一姐是难得有情有义的奇女子!甘愿与被令尊打断手脚的后生相守度日,只求履行先前婚约。这样的女子是我辈女儿家的楷模,足以列入《烈女志》!”
清澜的声音有一丝激动,似乎好容易平复了些,继续道:“虽然不知为何在王一爷和母妃成全姐姐后,姐姐如今又去而复返?也不知与姐姐定亲的那位书生如今如何了?妹妹敬佩姐姐高洁,这才不问由头,便将姐姐安置在自己私置下的别院里。”眼里带着几分奇怪,“姐姐求本妃与令尊说合。本妃已经答应揽下了。怎么今日又请了太妃一娘一娘一说合?既是想重回王家,又何必揽上王一爷?姐姐这般做法,真是叫本妃看不懂了!”
清澜连珠炮一般说了一大通,顿时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偏殿内安静到了极点。
婧怡眼里带出了笑意。
别看清澜平日里低调很少说话争辩,又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即便在场也只微笑聆听,别人便会以为颖亲王妃木讷好欺负。
其实当年在信王府求学时,清澜是最能言善辩的那个。
正所谓平日不张口,一张口便入骨三分。
适才清澜一行刚刚进宫的时候,趁着李公公在和德瑞王妃说话。宫里的暗桩便递了条子进轿子里。
清澜还未进来,就已经对里面的情势有些了然。只除了甄太妃的目的还不曾确定。
想到这里,婧怡微微颦眉。
听着颖亲王妃说了一大通。大殿里的人多少都明白了前因后果。看向之前言之凿凿声泪俱下的女子,不禁带了几分鄙夷。
王暮烟未想颖亲王妃一进来便竹筒倒豆子,完全不给人打断的机会,偏偏似乎句句都在说自己的好。与之前自己含沙射影的话形成了鲜明对比。不由抬起头来求助甄太妃。
太后看着便暗中叹了一口气。
皇上则与婧怡对视了一眼,忍下笑意。
德瑞老王妃很快在儿媳的一通话中回过来神。虽然心下有些奇怪儿媳今日急切失礼了些。但儿媳为自己和儿子辩白,却让她心头十分欣慰,颔首道:“澜儿说得没错。王家小一姐之前看着的确品行高洁,本妃也想为她跟王大人说合说合。一家人总是没有隔夜仇,何况王大人老来得此独生一爱一女,何必赌一时之气?只是牵扯上峻儿就不对了。”顿了顿。奇道,“但不知皇上今日召峻儿来时为了什么?”
这话问得好!
清澜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时常进出宫里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婆婆来的路上还对王暮烟恨得咬牙切齿,一到了宫里便和颜悦色起来。
你越是不知情。别人也不好撕一破脸来跟你讨价还价。
皇上一时被问得语噎,不由轻咳了几声,一旁的李公公忙递过茶水给皇上。
甄太妃笑了笑:“本来也没旁的事。只是昨日本妃恰好点到了暮烟送进宫的雨过天晴为菊中花魁,这才召了她进宫问问她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好花来。这一问,不就顺便问起了亲事。才知颖亲王一爷与暮烟还有这段往事。本想着好事多磨。彼此有了误会也该解一开。”停了一停,问起太后道。“你看,暮烟与王一爷可不就是一对璧人吗?”
甄太妃几乎是厚着脸皮说出了这些话。
王暮烟在颖亲王妃进宫前后辩词反反复复,但凡有些心思的,都会瞧出王暮烟心思不正,亏得她能帮着说出口。
太后含笑不语,并不接话。她可不想把自己绕进去。
甄太妃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取出绢帕掩面叹息了一声,“想来暮烟怕王大人难做,不肯多说,倒叫我忍不住想撮合他们俩。未想暮烟品行竟是这般高洁。真是难得!”便问起,“暮烟啊,说说看,先前那后生现在如何了?”
有太妃给她递梯子,王暮烟微微松了一口气,柔声接话道:“可怜暮烟命薄,那书生……”侧过头望了眼自己老夫,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似凄婉哀绝又似强忍泪珠,轻轻浅浅的强笑令人看了不由怜惜。
皇上看着神情竟有些痴了。
婧怡眼神微冷,若有所思地睇了王暮烟一眼。
德瑞老王妃不屑地瞥了眼她,抬头望上座看去,竟与太后的视线碰了个正着,便有默契地撇过头去。
这种女人的把戏,宫里玩得比她高明的多得是。
男人看上了你的姿色,自然愿意陪你玩上一阵子,等过了这个新鲜劲儿,谁还会来理会你?
宫里最厉害的女人,往往都是剩下的那几个平日里四平八稳不动声色的。
比如说太后,比如说甄太妃。
甄太妃至少还为先皇生了一个女儿。还有强势的家族依靠。
若论起厉害,那不动声色将崇儿过继到自己名下的太后显然手段更高。
只是她平日里一副无害不和任何人为敌的样子,让人生不出敌意来。
德瑞老王妃坐在椅上,心思已经飘远了。
“难不成那书生——死了?”清澜好奇的睁大眼睛,讶异地出口问道。
王暮烟优美的姿态摆久了,正心急没人接话,此刻虽然接话的是那个讨厌的坏了她事的颖亲王妃,她顿时点头道:“暮烟苦苦守候与他完婚,未想他终究身一子孱弱,难抵风寒伤痛。过了一个月便离开了人世……”绢帕掩住如梨花般苍白秀美的侧脸,嘤嘤涕泣起来。
“哦,原来如此。”清澜突然长叹了一声。道,“以王家姐姐如此高洁的人品,想来是要终生为那书生守节的。”
王暮烟顿时身形一滞。
婧怡看着眼睛里笑意连闪。
太后突然用绢帕掩住嘴咳了几声。
皇上则是有些惋惜地多看了王暮烟几眼。
甄太妃狠狠瞪了王暮烟,几乎咬牙道:“可怜暮烟这样的好女儿家,当真要从此独守吗?要知道。她还不曾真正出嫁。本宫觉得,这样的可怜女子不该得如此命运。颖亲王妃,你向来为人宽厚善良,你认为呢?”
清澜越发确定甄太妃的目的,暗叹一声,道:“王姐姐已经年近二十五。虽然年纪已然不小,可想着以后日子更长着呢。清澜也是不舍。”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道。“王府里人丁单薄,王一爷一向正直磊落少近女色,母妃也对王姐姐赞赏有加。若是王姐姐不嫌弃,清澜今日就替王一爷做了主,聘了王姐姐做侧妃。太妃一娘一娘一。您看可好?”笑意盈盈看向太妃。
谁也未曾想到颖亲王妃会说出这番话,大殿里不由静了一静。
王暮烟几乎要脱口而出叫出“愿意”二字。好不容易在甄太妃瞪视下按捺住,身一子却不由激动地颤一抖起来。
婧怡皱眉看着这一幕。清澜从来不是个感情用事之人,每一步都有分寸,她到底有什么打算。她不是成亲前便说“惟愿一心人”吗?
老王妃也不太赞同。若是她之前还有些想法,看清王暮烟此人后,便大为不喜起来。何况能与甄太妃走到一起,王府更是容不下她!
太后却若有所思。
“颖亲王妃能这样想,自然是极好的。”甄太妃笑弯了眼眸,心里难掩惊讶。此时她已感觉到这颖亲王妃的厉害之处,本想一步步一逼一得王府收了王暮烟,谁知她又主动做让步。
让她不禁对之前的判断有些迷惑起来,难道这颖亲王妃色厉内荏想做个老好人?还是真对王暮烟的说法傻傻地信以为真?或者她真想替王府开枝散叶才做了退步?
想起木敖的话,甄太妃脸上多了几分慎重和疑虑,仔细打量颖亲王妃,见她仍是一派温柔可亲的模样,便转过头对皇上道:“既然颖亲王妃愿意为王一爷做这个主,依本宫看,不如成全了她这番心意。两个女子都是难得的贤淑品一性一,又都是花容月貌,颖亲王真是有福了!”转而又对德瑞老王妃道,“恭喜姐姐了!”
皇上此番便是做和事老的。
祈峻主动退出军队又去了金国,方便他安插自己心腹,诸事颇顺他自然对自己弟媳和颜悦色。
便道:“如此能皆大欢喜,自然甚好!”又问太后,“母后,您看呢?”
太后含笑点头:“年轻人的事,还是让她们自己做主吧。”
一句话却让持反对意见的德瑞老王妃开不了口。
见皇上并没有问自己这个生母的意思,心里更是酸楚。
一直跪在地上不引人注意的王大人却抬起头,突然铿然道:“启禀皇上,微臣不同意!”
谁也没料到这一出,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头发斑白的老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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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又多纷扰。但是很多东西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坚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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